见众人无不露出了惊诧和凛然的表情,杜士仪便站起身道:“云州不到半年便能有如今的收获,靠的是上上下下戮力同心。我只希望,无论来人是谁,大家只要如同从前一般即可。天底下,没有越不过去的坎!我们既然能够屡败强敌,还用得着惧怕其他?接下来我已经决定了,除却屯田和互市之外,全力疏通御河,保御河水季能开航运。一旦御河疏通,每年水季便可由桑干河直达幽州,再由运河到江南!”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齐齐露出了振奋的表情。要知道,云州从前作为下都督府却始终只是边陲贫瘠之地,就是因为孤零零地顶在河东道的最北面,倘若能够如同杜士仪设想这般,南可至北都太原府,东可至幽州,然后可到江南,可以说,云州的地位将立时水涨船高!
彼此关系亲厚归关系亲厚,但在杜士仪表态之后,所有人全都齐齐站起身来,深深弯腰行礼道:“我等必与长史同心协力!”
等到人各自散去,杜士仪方才疲惫地舒了一口气,却是招手让陈宝儿过来,接了他手中的记录。和从前完全靠记性相比,如今的陈宝儿在速记和归纳方面已经大有长进,他一目十行看了记录之后,便欣然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看着陈宝儿:“宝儿,云州上下两次lùn_gōng行赏,人人各安其职,你却因为只是我的记室,以至于文不成武不就。如今我再问你一句,若打算下科场,我当于明年云州州试时,取你拔解,上京应试。”
陈宝儿没想到恩师骤然又提到了此节,一时愣住了。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坚定地摇了摇脑袋道:“弟子能有今天,全都是杜师提携栽培,否则此生不过是一个乡野小子而已。科场虽好,但我一无出身,二无名声,而才艺也是平平,和人同场较技,不过是自取其辱。弟子不在乎功名利禄,只要能为杜师分忧就行了。哪怕此生都为杜师记室,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哪怕杜士仪从前就深深明白自己这弟子是什么性情的人,这会儿也唯有嗟叹。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他的弟子,陈宝儿应明经科兴许还有七八成把握,进士科却一成都没有,除非陈宝儿肯花十年功夫游学两京扬名。至于题名之后的吏部选官,只要看看如王泠然崔颢这些素来有才名的,仕途都走得磕磕绊绊,就知道这官途有多难。
可是,他固然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在身边拾遗补缺,却也不愿意真的这么一直耽误首徒的前程,这些天更考虑了不少,便示意小家伙坐下来说话。
“既如此,就索性不耽误你了。你可以如同王芳烈那样,由处士直接出仕。我如今既为云州宣抚使,虽然将来到底会不会派个副使来还是个未知数,但辟署一个判官却并无问题。这不同于你之前的记室之职,也算是入仕的第一步。但从处士辟署为官,而且提拔你的又是我这个当师长的,你将来的仕途恐会有些坎坷。”
听到这里,陈宝儿不假思索地说:“一切单凭恩师做主!”
面对这样一个首徒,杜士仪不禁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你就当是我这个云州宣抚使辟署的第一个判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