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皇上请设身处地思考,在假装死亡,往山海关逃走的这段时间,对天下人而言,明朝与覆亡无异。北京既沦陷于李自成手中,则作为留都的南方,自然成为余下半壁江山的政治中心。”
朱由检最初就有考虑过迁逃至南京,可惜李自成及早截住南逃之路,致令他被困京城。讽刺地李自成会及早堵死朱由检南逃之路,全是李岩指示。奏一清二楚,却故意保密不言。李岩是聪明人,更加不会说出来,以免自招麻烦。
“皇上驾崩,三位皇子下落不明,有两人更被大顺军俘获,没有直系的皇位继承人,自然要考虑其他朱室后人了。”
何复点头:“确实此中做法,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李岩心知奏故意不说重点,抓紧问道:“除福王以外,尚有否其他继承人选?背后有何势力支持?”
“不愧是李军师,问到重点了。”
其他人脑子一转才明白,李岩是要探明南明政权内部矛盾,从大局入手掌控情况。
“如按伦序,依次应为福王朱由菘、桂王朱常瀛及惠王朱常润。不过只有福王最近南京,所以就尽早安排他上马。”
朱由检问:“哼,被这臭小子捡现成的便宜!”
世事就是如此玄妙,就和顺治一样,福王啥也没有做,无缘无故就黄袍加身。
要说他有何努力之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朱由菘这个人名声不好,贪淫酒性,不孝不书,更重要的是,他的出身不好。”
这番到朱由检糊涂起来:“他出身不好?”
好歹对方都是姓朱,总不会与自己有关系吧?
“朱由菘的祖母是神宗时的郑贵妃……这样说,皇帝有印象吗?”
只要熟知朝廷政事的人,无不点头明白。为照顾不明白的人,奏亦愿意简单说明补充。
此事要追溯至神宗朝,当时皇帝最宠信郑贵妃,更希望立朱由菘的父亲朱常洵为太子。可是这番提案被东林党人千方百计阻挠,最终未能成事。
江南北诸绅,尽皆东林出身。他们最怕秋后算帐,万一朱由菘即位后“翻案”,旧事重提,东林党人必然受到排斥,有损其利益。
“所以东林党人故技重施,反对朱由菘继位,改为挺立同样接近南京的潞王朱常淓。”
听至此处,朱由检当然不悦:“这群东林党,目中还有天子吗?以为自己是谁啊?皇帝之位,岂可任由他们造作操弄?”
一直陪在朱由检身边处理政事,或多或少都听过对方的牢骚,李岩方知道过去不少害民之政,非尽是皇帝一人之责,不禁有点同情起来。
“东林党势力难除,比魏忠贤还要麻烦一千倍。”
李岩心下思量,他朝朱由检真的一统山河时,势必翦除这群惑乱朝政的党人。
“幸好东林党内部同样有矛盾,有一派人认为潞王好画、音、书,亦非当皇帝的料子;舍亲立疏,将会引发更多政治问题;拥立潞王对自己没有好处……他们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就是支持第三方出选。”
奏说得曲折离奇,如同茶馆说书人,甚有趣味。
“由于惠王朱常润好佛,无意称王;于是只有将希望落在桂王朱常瀛,认为他的品行比朱由菘好,亦获得一部份官绅同意。”
何复问:“不过最终还是福王当选,究竟他用上甚么手段?”
奏微微一笑望向朱由检:“嗯,古来称王者,其实只需要手握兵权便行。”
兵权!军事力量!民心民意都是浮云,实力才是一切!
朱由检心中一颤,对啊,东林党人都读书人,只有嘴巴多,区区动嘴皮儿,有何本事呢?
文人造反,三年不行。一支枪来,举手投降。
“缘何福王获得军方支持?”
“朱由菘好命的地方,是他身边有一位叫卢九德的太监。这位卢九德,以前曾服侍过老福王朱常洵,自然支持其子朱由菘。他本身就打过仗,深明废话少说,行动最实际的道理,第一时间就找上江北四镇,获得其中三镇支持。”
江北四镇是分别是淮安、扬州、庐州、泗州等四个重要军区之总称。
朱由检这位皇帝绝不是白当,很快就从记忆中翻出四位将军的名字:“靖南侯黄得功、兴平伯高杰为、东平伯刘泽清、广昌伯刘良佐。”
“皇上英明!此中黄得功、高杰及刘良佐已表明支持朱由菘。四镇已得其三,上司凤阳总督马士英见势不对,而最后一镇的刘泽清实力最弱,自然望风转舵,整个江南一带军方均支持朱由菘,自然水到渠成。”
奏提出几位大臣的名字后,朱由检好奇东林党人有何嘴脸。他们手中无兵,在形势不利下只好违心支持,以保住自己的政治利益,不禁爽快开怀。
“只恨见不到他们当时的样子,想必甚为可笑。”
过去一直被东林党人欺凌,所以朱由检不禁幸灾乐祸。当然一事归一事,他并不会因此而支持朱由菘。
李岩听罢奏的情报,一针见血分析道:“朱由菘先天权力不稳,只是靠军人撑腰,而无力收束军权。将领自居天子恩人,日久必会飞扬跋扈,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东林党在朝势大,必不会容忍大权旁落,文武朝臣不和,国家难以运作。除非福王有太祖成祖之能,或能驾驭抑制群臣,应可偏安一时。”
“放弃吧,朱由菘是扶不起的阿斗。”
奏废话少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