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心系百姓,不畏强权,嫉恶如仇,正气凛然。实乃我辈楷模,令下官叹服!”长史在旁,不失时机地吹捧一二。
闻言,狄仁杰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他这从入仕起,几十年下来,受过之赞誉太多了,或赞其智、或赞其德、或赞其才早就习惯了。
已近六旬,城府凝深的狄大人,心态恢复地很快,没有片刻之前怒目而怼张光辅的暴躁感。
挺着凸起的肚子,在府堂上走了几个来回,狄仁杰慢慢走出二堂,背着手站在门前,轻叹了口气。
“越王起兵,兴一州之力,以抗天下,不异于以卵击石。且名不正,言不顺,实乃叛逆之举也!”狄仁杰望着州衙中的肃杀之景,慨叹道。
在其侧的长史闻言,当即脸色大变,朝左右望了望,压着嗓子地狄仁杰道:“大人慎言啊!”
“你以为我是在同情越王吗?”狄仁杰见长史反应,轻摇两下头,面上满是忧国忧民之色:“我所忧者,是这豫州上下十多万无辜被牵连进去百姓。越王兵败身死已矣,苦的是汝豫的黎庶!”
话是这般说,但在狄仁杰“平静”的表现下,也未尝没有点同情之意。思虑更深些,这次越王之乱,牵扯的绝不止李贞一家,李唐宗室,恐怕将遭到一次大清洗,以狄仁杰的老谋深算,自然能想到。
这才是狄仁杰最忧虑者,身处豫州,这心却在洛阳。
“大人对百姓拳拳爱护之心,下官感佩!”
“好了!”狄仁杰挥手打断长史,表情严肃了起来:“豫州遭此烽燹,实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安宁下来。你我任重而道远啊!”
说到刺史,长史心里盘算一阵,眉宇间也凝满忧色,拱手对狄仁杰道:“大人,豫州兵乱前后历时近月。豫州下辖诸县,除却北部的郾城、四平二县,未有不受兵祸者。而尤以汝阳、上蔡、平舆、新蔡四县为甚。”
看长史说得有些激动,狄仁杰将之引入二堂:“来,坐下慢慢说!”
“谢大人!”恭谨一礼,长史坐定,又组织了会儿语言,再次缓缓道来:“豫州作为中原上州,人口十数万,然经此难,先是越王搜取,又是张节度索掠,诸县府库几乎一空。眼看寒冬已至,上下无以为继,百姓们想要熬到来年,甚是艰难啊!”
这又是张光辅犯下之过!狄仁杰眉头稍紧,心中冷哼。
越王的叛乱,持续时间不长,对境内的破坏并不算大,有大量的物资、粮食屯于汝阳等县。被一战而被平灭后,以豫州之力,善以慰民,是足够的。
但张光辅入汝阳后,便尽取府库,以为俘获之资财,犒赏诸军。其后于州内大索叛逆,纵兵为祸,将豫州给搞了个满目疮痍。数日之“功”,更甚于越王一月之祸,这也是狄仁杰深恶张光辅之故。
“且豫州官吏,受牵连者甚众,从州城至地方,理政官员缺额太大”长史又补充道。
民以食为天,要抚定豫州,粮食是个大问题。平叛大军中,倒有不少搜掠的辎重,但既入军营,想要让其吐出来,狄大人并不抱希望。
狄仁杰抚了抚长须,沉吟了一会儿:“从郾城、四平还有南边的郎山、真阳等县输送些粮食,统筹调度。官员的缺额,老夫上报洛阳,或迁调,或擢拔于当地!”
“如此,仍旧是杯水车薪啊!”长史低叹一声,问道:“是否请求朝廷,调拨一些粮食南来支援?”
“老夫昨夜已然去折上奏了!”
闻言,长史眼神一亮,面露赞叹之色:“大人,已然想在下官前面了。”
“粮食可以想法筹集,然要豫州上下,需要定的,首在人心。我等接下来,是要将越王与张光辅摧残的民心,抚慰宁定!”
“愿助大人!”长史立刻表态。
有那诸多虎狼之态的官军在豫州,狄仁杰想要稳定民心,可不容易。狄仁杰也心知此点,六百里加急上奏洛阳,言豫州已定,请求撤军。
未及两日,洛阳传来中枢的诏令,应当是武后的批示,准许撤军。张光辅,这个“祸害”,被狄仁杰“赶”跑了。没了张光辅的掣肘,狄仁杰方才能沉下心来,好好收拾残破的豫州。
李俭在东扬村,又多待了两日,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了,决定离开东扬村。在这小村庄待了这不足十日,李俭心里可是一点也不安稳。他这十来人,以强硬手段短时间控制着一村人尚可,时间久了一定会出问题。
东扬村中,鸡鸣时辰,天微微亮时,老汉晨起,劈柴烧水,为李俭这帮“强人”服务。
在简陋的土灶前,老汉缩着身子,盯着那渐渐旺起的柴火,身上寒意稍去。望着那火舌,老汉不禁长吁短叹,这个世道
其实还不错,若没有越王之乱的话。
不过在房内,倒有不少的粮食,都是李俭从村中各户索取的。否则仅以他们家,岂能供养得起李俭这一行人。
慢慢地,老汉发现有些不对了,家里太安静了,以往这个时间点,已然有蛇灵属下开始走动了。眼中带着疑色,悄悄走到院中,开门,朝外张望了张望,平常在屋舍瓦顶间巡视监控的两名蛇灵杀手不见了。
心思一动,小心翼翼地往李俭等人占居的房间摸去,透过那大开的窗户,朝里瞄,空无一人。又连看了其余两屋,俱无一人。
心脏狂跳,咬咬牙,推门而入,确是没有李俭等人的痕迹了。在李俭与萧岚儿的房间内,那张二人激烈战斗过的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