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迷糊的时候,胤礽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又为自己的反应别扭起来,暗自唾弃自己总是记不住教训,竟还能辨认出来人的脚步声是这一世的父亲!明明这人也是言而无信之人,明明这人同他的皇阿玛一样都不是真的在乎他!
贾赦扫了眼屋子里战战兢兢对自己行礼的丫头嬷嬷,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连忙蹑手蹑脚的退到纱橱内候着,贾赦的亲随王逸自然守在门边,另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撩了衣裳坐在里间儿的门槛上,对那纱橱中众人露齿坏笑,燥的那等年纪小的丫头红着脸躲远了去。王逸瞧见自家侄儿不着调的模样,狠狠瞪了王诚一眼,王诚连忙作揖求饶,老老实实的坐好了。
贾赦在熏笼旁暖了暖身子,脱了外褂,这才走近了些伸手将胤礽抱了起来,温柔的拍哄着。
胤礽身子僵住了,这样温柔的拍哄他还记得,每天晚上自己噩梦惊厥时都是这样温柔的力道拍哄着自己……那,这一世的父亲,会不会是不一样的?
贾赦察觉到怀里孩子身子的僵直,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当,连忙将胤礽放回小床,搓了搓手,解开襁褓查看。
腰腹被贾赦摸摸捏捏的胤礽有些恼羞成怒,抬脚踹向贾赦。
贾赦手上被胤礽踹了一脚,却轻笑一声:“琏儿莫不是随了你爹我好武?”捏了捏胤礽的小短腿儿,摸了摸襁褓里衬都是干爽的,娴熟的将襁褓包好,将胤礽抱在怀里,捏着胤礽的手,“我瞧着琏儿这俊秀模样随了你娘,还以为你会和你娘一样会是喜文的呢。”
胤礽摆脱不了贾赦,干脆抓住贾赦的手指塞进嘴里,磨咬泄愤:……我文武双全!
瞧着难得搭理自己的儿子,贾赦郁郁几日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动动手指逗着胤礽,忽的低低笑道:“好武好,拳头硬,再是没人敢欺负!酸腐的文人敢拽文,就一拳头打晕他,让他再聒噪。”
胤礽闻言瞪着这个想当然的男子,亦惊讶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你明不明白最毒书生三寸舌!
胤礽这一眼两份鄙薄,三分惊讶,五分怒其不争,不知怎的,倒是被贾赦看懂了。
贾赦一阵恍惚,仿佛看见那娇柔女子对自己嗔了眼,很是无奈的絮叨:“老爷是爽直脾性,可是外头人可不是怎么热闹着怎么说?谁管那劳什子的真相,老爷且压着些脾气,咱们都熬了这么些年,总有个头……”如馨,你可知道,他们从来没想咱们退了一步就罢手,他们只恨着咱们,想着咱们怎么不死给他们腾地方!如馨,我不会失言,我会保护好咱们的儿子,至少让咱们儿子自在的活着!
胤礽有点担忧的举了小手晃了晃。
贾赦回过神,捏了眼前晃悠的小手,亲了一口,低声道:“琏儿,父亲会护好你的,你也得听话,别被二房那边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哄了去……”
“琏儿,你的眼睛和你娘很像,你娘她啊,性子很好,饱读诗书,最擅书画……”
“只是棋艺不精,连我都能从她手里赢来几盘……”
胤礽听着贾赦讲述着他的母亲的事情,很是不想睡着,他想再了解些为自己拼了命的母亲。
贾赦说的入神,他想起他揭起张氏盖头时的动心,他记得两人彼此心意相通,相互支持的辛苦,他不会忘记他们第一个孩子是怎么去的,他眼前又晃过张氏族人那敷衍的态度,想起那张松冷淡漠然的表情……
低头看着怀里迷糊着却不肯松开自己手指的孩子,贾赦千疮百孔的心间一瞬间止住了空洞的风声,轻轻的拍哄着怀里的孩子,贾赦再次发誓:琏儿,咱爷俩不靠别人也能过得很好,父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天光微亮的时候,王逸睁开眼,扫了眼纱橱中倚靠着在炕上打瞌睡的丫头嬷嬷,轻巧起身,轻轻踹了脚抱着门框睡得香甜的小子,走近贾赦轻声唤道:“老爷,天亮了。”
贾赦睁开眼,不舍的亲了亲怀里孩子的额头,将孩子安置妥当,走出房间。
门外,寒风正凛,贾赦抬手正系着披风丝带,就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老爷,小婢荷盈有事相求。”
贾赦抬眼看向那做妖娆打扮的女子,不喜的皱眉,移开眼,沉声道:“我说过今天就免了你们的奴籍,放出府去……你,不知足?!”语到末了,已带上了怒气,贾赦恨恨的想:如馨,咱们居然看错了人!
荷盈勾唇一笑,抬手拢过鬓发,正似那风过荷舞,带出无限风情,樱唇中吐出的言词却裹挟着焚天灭地的恨意:“老爷,从太太将婢子从婢子姑父家带走,婢子这命就是太太的了,婢子知道太太放不下小少爷,老爷明面儿上留了梅芳姐姐照看少爷……婢子愿做那等被富贵晃花了眼的背主奴才!”
贾赦眉头一挑,眸中厉色尽显,面上却是笑着盯着荷盈的眼睛,轻声道:“如馨让我为你寻个好人家的。”
荷盈笑容娇美,眼中却是凄然怨愤:“老爷,荷盈哪有福气等来老爷的筹谋,不说婢子那姑父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太太的恩典,就将荷盈买了……且荷盈要留下也并非无所求,”荷盈毫不畏惧的盯着贾赦的眼,眼中满是怨毒疯狂,“荷盈要让那害了太太的蛇蝎人肝肠寸断!”
贾赦沉默片刻,上前揽了荷盈的腰,将人裹进披风,下巴一抬,指了西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