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意话出口之后,立时觉得问得太过唐突。她虽说和田悦亲近,可也不能这般直白把话问出口。何况前一阵子,田悦说过田府的十小姐成亲的事情,这八小姐留在家里,说不定是已经定了亲,只是因为别的原故未曾成亲而已。
田悦知道闻春意平日是不关心这些闲事,这样问话,也是没有拿她当作外人看待。田悦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瞧了瞧闻府姐妹,想了想低声说:“听说早前是又看好一门亲事,两家人寻了寺庙里见过面。只是男家人,这回不知道从那里知道小八姐姐的爱好,后来叫人送信过来,说自家儿子侍候不起这样的媳妇。”田悦话里的信息量太多,闻佳意和闻春意细细一想,反应过来,两姐妹笑着把话茬儿扯开去,田悦也暗松一口气。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闻府算得上是清平之家,也是因为祖上清贵,家业没有多少,而府里人口不多。田府瞧着就是满目的繁华,繁华最易迷人眼,也怨不得一府人面上和气,暗地里各有各的心机。在田府里的田悦,明显就没有在闻府时显得那般的活泼,仿佛有什么一直压抑着她,她的眉间时不时泛起轻愁。三人行到夫人们休息处,田悦把闻佳意姐妹送到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的身边,她笑着去立在她母亲的身后。
闻春意坐在闻大少奶奶的侧后方小凳子上,她悄悄的打量一下,许多夫人的身后,都有这样的小凳子,想来是晚辈们寻来时挨着坐下来。厅里夫人们的眼光,已经落向进来三个小女子的脸上,主位上坐着的田家老夫人冲着田悦招招手,田悦过去之后,老夫人朝着闻府姐妹方向问了一句话,田悦笑着望过来回答她。田老夫人让孙女下去之后,那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闻春意的面上。
闻大少奶奶自是瞧见田老夫人的神情,她笑着和身边同样年轻的小妇人,说着话时,顺带介绍起闻佳意和闻春意来。闻佳意和闻春意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任人从头到尾的打量着她们。闻春意暗叹息一声,被人注目的感觉也没有那么的荣光,落在她脸上太多好奇的目光。闻府十八小姐一向不显山不显水,极少出门去别家做客。而她这一次跟着大房出来,比少出来做客人的闻佳意,还要打眼几分。
闻春意磊落大方的由着人去打量,反正多看几眼,她又少不掉一块肉。闻大少奶奶自是感应到那些的目光,她侧目而视见闻春意神情平静,心里面暗松一口气。闻大少奶奶多少明白闻大夫人的做法,她们是有心带着闻春意出来见见人,小女子大后,总要论亲事,让各位夫人小姐们见过闻春意之后,不管行与不行,至少大家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好坏都会有人去说。
何况四房是闻府最为奇特的一房人,闻朝青在各府上的名声不错,得了一个老实憨厚的名声。金氏是安分的人,轻易不出门做客的人,与闻府亲近的府上,都知她是一个少言手极其巧的妇人。闻雪意是闻老太爷最为钟爱的孙女,闻春意却是闻老太爷最不喜欢的孙女。四房的三个儿子,听说老大非常不错,老二聪明,最小的那个孩子,听说长得极为讨喜。一对安分的夫妻,生成的儿女,听上去都有些不安分。
闻府的四房是安城的一个传说,实在是因为这一家人里面,都是不爱出门的性子,偏偏有闻府这个名头在,大家一二三五数下去,就差一个四,大家都有些好奇这一小家人。有些夫人瞧着闻佳意和闻春意的神情,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互相之间说起悄悄话。“闻府到底是书香门第的人家,瞧瞧这两个小女子,能镇静自若由着大家打量,已经算相当不错了。”“你家有庶子,要娶亲了,可以瞧一瞧闻大夫人身后的庶女。”
各位夫人和少奶奶们的声音并不低,总有几声入闻府人的耳朵。闻佳意小脸涨得通红起来,闻春意神情淡淡如旧。有心的人,自然不会当众说出来,无心的人,才会把这般重要事,拿出来在人前讨论。闻大夫人微微皱眉头,闻大少奶奶也有些不欢喜,自家的小姑子出来见人,也不是由着大家这般的挑拣。闻大少奶奶打量一眼心慌意乱的闻佳意,再瞧一瞧水波不动的闻春意,她向着她们问:“一会有戏要上,你们有没有想看的戏折子?”
闻春意自是知道闻大少奶奶是有心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她从背后轻扯下闻佳意,嘴里说道:“我们已经看了一会正在排练的戏,我没有想看的戏折子。”闻佳意回过神来,笑着说:“大嫂,文戏太能磨人,武戏太能折腾人。全放在一处看,看起来才有趣。”闻大少奶奶想想文武戏混在一块的场景,她笑着说:“只有你们小女子,喜欢混在一处看戏。母亲现在喜欢看武戏,我喜欢看文戏。”
文戏唱得九曲回荡,正适合闻大少奶奶这个年纪欣赏。而闻大夫人经事已多,不想再去听那百折千绕的悲欢离合的文戏,她反而喜欢简单明快的武戏。这大约就是经世妇人和年青妇人最大的不同,历尽千山万水的人,喜爱平凡之路。而刚刚起步生活幸福的人,喜欢看别人的悲喜,见证眼前的幸福安乐。如闻佳意和闻春意这样的人,却是两样都不太喜欢,她们的年纪,正是向上的年纪,一切未曾分明的年纪,可以轻狂冲动,不能疯狂的年纪。
闻佳意和闻春意宁愿在厅里,听着夫人们和少奶奶们说话,也不怎么想出去转悠。可惜她们的心愿,注定是无法完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