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行了一礼,留齐尚书在这儿再琢磨琢磨,自个儿不疾不徐踱回了文英殿。
南陵如何打,说到底还是看圣上的意思,但圣上要装样子,蒋慕渊就必须先给他搭好台子。
等这大戏开场,有兵部和三司坚持兴兵,原先明确反对的其他衙门若能稍稍软了态度,圣上就能顺着台阶、拍板定下了。
结果其实都一样,但过程能顺利些,总归是好的。
齐尚书一大把年纪了,真死谏不打,那金銮殿上,圣上也不好处置,最后不是个样子。
角落里,齐尚书想了很久,最后让内侍告了假,回六部衙门寻两位侍郎商议去了。
他把蒋慕渊的说辞转述了一遍,道:“是温水煮青蛙、过一年是一年,还是伸脖子出去拼一把、要么大胜要么断头,二位也品品。”
廖侍郎向来对蒋慕渊信服,便道:“下官觉得小公爷讲得很有道理,我们真的说服了圣上不继续打南陵,明年、后年若有状况,我们咬下来的银子真能补上那个窟窿?说句不好听的,出了事却没钱,我们是罪人。”
国库收成不是他们说了算的,银子怎么花,他们也就是建言而不能拍板,可毕竟身居此位,自然而然的会有一股子责任压在肩上。
李侍郎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想了许久,才摆了摆手,道:“二位说得都不对!
这是我们想怎么样吗?不是!这是揣摩圣上到底要不要打!
圣上不想打,我们坚持调度不够、打不了;圣上想打,我们一味唱反调,完蛋!
小公爷是圣上嫡嫡亲的外甥,昨儿几位殿下出了御书房了,他和三殿下都留在里头,甚至后来三殿下都走了,圣上还独独留他说话,小公爷若是品出圣上决计不愿意打了,今儿还能再来跟尚书您说这么一席话?
他不可能这么连累您、连累咱们整个衙门,他必然是已经把圣上说动得差不多、就差临门一脚了,才提醒我们莫要一根筋唱反调。”
齐尚书和廖侍郎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亏他们两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就算不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是睁眼瞎。
结果,险些阴沟里翻船了!
哎,都是这段时日老跟兵部、三司怼,怼成了习惯,一条路走到了黑,就忘了孙祈和蒋慕渊已经回京了,今日与昨日不同、昨日与前日更是大不同了。
反正,没人知道能不能风调雨顺,也没人知道南陵何时大胜,左右都是赌,就跟着圣上下注吧。
想通了,齐尚书畅快不少,道:“明儿夜里吃桂花酒都能多吃两盅。”
齐尚书又回了文英殿。
孙宣笑着问他:“老大人身子舒坦些了吗?”
“谢殿下关心,”齐尚书拱手,道,“多走了走,消了食,已经好多了。”
孙宣便道:“那就好。”
他岂会不知道齐尚书刚才与蒋慕渊商谈过一番,不止是他,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说的罢了。
不过,看齐尚书这会儿泰然又轻松的模样,大体方向还是能猜的。
要么蒋慕渊让步、不坚持打了;要么齐尚书让步,帮蒋慕渊劝圣上进军,两人必定达成了共识。
至于是左还是右,明儿大朝会上听一听就知道了。
就算心急如三司,都耐住了性子。
待文英殿散了,蒋慕渊赴了孙恪的约。
表兄弟两人还是老样子,一壶新茶、几样点心。
孙恪张嘴闭嘴不离婚事,什么宫里造的喜服还少了些意思、什么永王妃嫌弃他没完没了总添乱,还有他自己当新郎官之前还要去替程晋之接新娘,亏了太亏了,蒋慕渊知他性子,大笑了一番,才回了府。
书房一侧亮着灯,蒋慕渊止了底下人问安,悄悄进去一看,墙上还悬着今天黎明他与顾云锦比划过的南陵地图。
顾云锦就坐在案后,案上摆了不少书册,她一面翻看一面摘抄。
前回画北境地图时就是这么做的,她觉得有趣也有用,今儿一整天,便把这些时日在书上看的南陵资料、比对着蒋慕渊与她讲解的内容,重新做一番整理。
抚冬在一旁研墨,念夏替顾云锦收拾书册,还小声给抚冬讲一讲南陵。
蒋慕渊也不出声,站了一会儿,他耳力好,能听见念夏和抚冬说话,一个问一个答的,念夏说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可见学得不错。
顾云锦从书案上抬起头来,余光瞧见蒋慕渊,忙放下了笔,笑着问他:“何时回来的?怎的也不出声?”
“刚回来,”蒋慕渊朗声笑道,“你这两个丫鬟,不说带兵打仗,好好学一学,营中做个文书还是可以的。”
什么样的主家、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他的云锦,优点数都数不清,他就算天天夸,都能不重样。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谁说只能做个文书?上阵杀敌,也不落人后。”
吹嘘自家丫鬟,顾云锦向来不遗余力。
念夏和抚冬这么努力向上,她不夸谁夸?
两个丫鬟叫她吹得汗颜,又不好拆主子的台,只能赶紧避出去,把书房留给那对尾巴竖到天上去了的小夫妻。
站在廊下,两人面面相觑,为了不辜负夫人的吹嘘,她们要更努力些。
翌日恰逢大朝会,正好是十五,衙门里上午办事,下午定了早早散班,叫官员们也过了好节。
蒋慕渊早早进了朝房,他今日也要列席。
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