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等人直直去了义庄。
向威得了信赶过来,看到那一具具摆开的遗体,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戍边多年,从小兵做起,与狄人大大小小打过几十仗,自然也见过无数的遗体,有狄人的,也有朝夕相对的兄弟的,他也从战场上背回战死的好兄弟,按说对这种生死已经习惯了,但他依旧无法麻木。
每一次经历,都很沉重。
“没有寻到顾将军吗?”向威哑声问道。
顾云宴摇了摇头:“无从入手。”
北地城池太大了,哪怕知道顾致沅战死了,也不知道他倒在了何处。
他们知道田老太太极有可能是在将军府里,这才能把他们找出来,而顾云婵与江家兄弟,若非有那老汉相助,只怕这一回也寻不到。
向威拍了拍顾云宴的肩膀,道:“急不来的,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再打听吧。”
顾云锦认认真真给顾云妙整了整衣领衣摆,低声喃道:“我过几日给你带身新衣裳来,桃红的好不好?那日梦里,我看你穿桃红的真好看,你再等等。”
这一夜,顾云锦偎在蒋慕渊怀中,早早就睡了。
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她睡得并不好,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她记不得梦见了什么,只余下一身疲惫。
蒋慕渊与顾家兄弟一块与向威商议去了,顾云锦跟着嫂嫂们在裕门关内再找一找。
过去一夜了,不少百姓都知道,昨日顾家人把田老太太等人从北地带回来了。
没有守住北地,自然是人人伤心,可战事本就无绝对,而顾家驻守北境,也护了北境几十年,作为百姓,能怨什么?
老将军顾缜是战死的,田老太太坚持不离开,他们的四个儿子,顾致渝早年受伤病故、顾致泽、顾致清眼下躺在义庄里,顾致沅的遗体这会儿都没有找到,再往下一辈,也是付出了许多生命。
此刻怪罪顾家守不住北境,又哪里能怪得出口。
有老妇寻来,握着朱氏的手,道:“老婆子见过你家二哥,逃出城时老婆子险些叫一辆马车压着,是他一把将老婆子扯回来的。”
朱氏噙着眼泪,哽咽着应了,却是迟迟不敢问自家二哥有没有一并出城。
她心里清楚,兄弟们会与狄人战到底,不会轻易弃守。
几人寻了一整个上午,得了一些消息,却没有人遇上过顾家活下来的人。
顾云锦和念夏皆是一路走,一路盯着别人怀中的幼童看,她其实认不出来栋哥儿和勉哥儿,只能多看几个年纪对得上的孩子,一一指给嫂嫂和庞娘子认。
又认过一个,朱氏朝顾云锦摇了摇头。
两人还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孩童哭声,她们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的,这声音一下子引了注意,纷纷转头循声望去。
拐角处,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妇人紧紧抱着孩子,一面拍打一面哄,孩子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扯着嗓子大哭。
朱氏看了一眼:“不是我们家的。”
顾云锦听了,正欲收回目光,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那男孩子有一些眼熟,她不禁又盯着看起来。
朱氏见状,问道:“怎么了?”
“似是在哪儿见过……”顾云锦拧眉。
朱氏轻轻揉了揉顾云锦的肩膀:“这一天到处盯着人家孩子看,你都要魔怔了,我与你说,别崩太紧了,放松些。兴许是上午就遇见过他们呢?”
“也许吧。”顾云锦苦笑。
念夏在前头又遇见了带孩子的,两个男孩儿,年纪正好与栋哥儿、勉哥儿差不多,便急急来唤她们。
朱氏拉着顾云锦就要过去,顾云锦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一眼。
妇人抱着孩子往另一边去,顾云锦正好看到了孩子趴在妇人背上露出来的正脸,他刚刚止住哭,瞪大着眼睛看四周。
猛然间,一张笑脸浮上顾云锦脑海,她赶紧停下脚步。
“虎子,”顾云锦反手就拽朱氏,“那是虎子!陈虎子!”
朱氏脚下一个踉跄,愕然回身:“陈三家里丢的虎子?你认得?你确定没认错?”
“我春天见过虎子一回,看着像,看着真像!”顾云锦道。
朱氏当机立断,让庞娘子跟着念夏去看新发现的孩子,自个儿与葛氏、顾云锦一道追了上去。
八月十六丢了三个孩子之后,官府是出过画像的,但画像毕竟只能做个参考,而这个岁数的孩子,一个月一个月的,变化也不小,朱氏回忆着画像,盯着那孩子一阵瞧。
“眼睛挺像的,岁数也对得上,”朱氏自言自语着,“不如问问?”
葛氏止住了她:“别急,一共丢了三个呢,兴许其他两个也能寻着,跟着看看,就在关内,还能跟丢了呀?”
跟了半条街,念夏和庞娘子也赶了上来,那两个孩子并不是她们要找的。
念夏也是见过陈虎子的,眯着眼睛盯着看:“有些像的。”
妇人倒也没有留意身后,叫她们跟了一段路,直到城隍庙外才注意道,转身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做什么?”
顾云锦上前去,道:“八月十六,京城丢了三个孩子,你怀里这个,很像丢了的陈虎子。”
妇人脸上一白,道:“娘子这话说的,孩子相像也不奇怪,这是我儿子,不是什么陈虎子。”
“能否请大娘告知名姓?何地人士?”顾云锦又问。
妇人不耐极了:“你是什么人?管天管地管那么多!都说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