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扬眉,十分讶异。
他感叹的这一句,当然是发自内心的,但感激之余,也不曾想到,蒋慕渊会猜到另一人身份。
心中好奇蒋慕渊的推断,王琅道:“的确是纪致诚,只是小公爷为何会猜到?”
蒋慕渊重新添了茶,解释道:“你刚才说的是‘并无深交的两个人’,我与你之间,不说深交,在今日之前连点头之交都不是,那这一句指的必然是另一个人。
你今日出入了国子监,而后就往这里来了,我才会猜到监生上去。
最终才想到纪致诚,倒也不是旁的缘由,而是他前几日就与我说过你。
我们那日说到这个案子,纪致诚几次都替你可惜,若非因他,我今日也不会特特寻你来。”
王琅的呼吸凝了凝,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而后才慢慢送来。
在他浑然不知道的情况下,纪致诚是替他说话的,这种背后的善言,才是最体现一个人内心和品行的。
王琅想,他对纪致诚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纪致诚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出色,心胸也更宽广。
这样的人,原本是极其应该结交的,与君子做友人,才能更明白差距,更启发自省。
“他是一个君子,而在下之前错过了与君子结交的机会。”王琅叹道。
蒋慕渊笑了笑,道:“正如我刚才所言,你还年轻,你还能选一条路前行。”
王琅抬眸看着蒋慕渊,见对方神色认真,他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如小公爷所言,在下应该要仔细想一想前路,而不是混混沌沌度日。”
蒋慕渊见状,没有再多作开解,唤了听风,先一步离开了小院。
他提点王琅,是惜对方才学。
虽然王琅科举入仕已无可能,可若是他能勤恳认真地走出另一条路,机会得当时,蒋慕渊自然会拉他一把。
至于王琅听进去多少,又能想明白多少,就看王琅自己的造化呢。
留在院中的王琅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认认真真把这几日遇上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又把这一年间的起伏也回忆了一番,最后,他摊开了他的策论卷子,从头到尾,一字一字看着。
从目光扫过,到轻喃出声,再到阴阳顿挫的朗读,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此刻再回头去思考蒋慕渊说的这一席话,王琅猛得觉得,遮蔽在眼前的朦朦胧胧的雾气,突然在一瞬间散开了。
他的人生,并非是一条死胡同。
想明白了这些,连风吹在身上都添了几分暖意。
收起卷子,起身走出小院时,王琅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他甚至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家院子。
毕竟是一个弱质书生,跑了这一路,难免上气不接下气,可他顾不上这么多,径直去寻了王夫人。
王夫人反倒是叫他唬了一跳,颤声道:“遇上不讲理的了?追着你跑了?”
“并不是,”王琅喘着气接了一句,略顺了顺气,与王夫人道,“母亲,我想与您商议下之后的安排。”
王夫人一头雾水,只点头应下。
“我今日见了小公爷与纪致诚。”王琅说了遇上两人的事情,语气之中满满都是感叹。
王夫人亦是叹息万分,她这几日越发明白结交正气友人的意义了。
王甫安固然起了不好的心思,可正是因为亲家金老爷一样的混账,这两人才狼狈为奸。
但凡有一个好的,在另一个犯浑时拉住了,也不会出这种事。
她叹道:“我是真切晓得了‘孟母三迁’的缘由了。”
王琅道:“小公爷的话,我听得很有道理,我现在的眼界太小了,看事情被局限了,才会一直不知所措。
我知道自己该走出去,只因在国子监念书,才数年没有成行。
现在,既然不能再做监生,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看得多了,明白得多了,总会有益处的。
只是不知道母亲您的打算。”
王夫人听得泪汪汪的,转头看了眼住了好些年的屋子,叹息道:“我听说金家要回老家去了,我也琢磨着把这儿卖了,你外祖母在蜀地有一座庄子,吃喝是不愁的,我去那儿生活。”
王琅答道:“您若是考虑好了,那我们准备准备,我先送你们到庄子上,等安定下来,再启程。”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王玟寻了过来,刚巧听了这一段,急道:“做什么要离开京城?那么偏远的地方,我不去!”
王夫人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却是不晓得如何劝解。
王琅这一次并没有依着王玟,道:“母亲要去蜀地,你怎么能一人留在京里?你若不想走,就只有两条路,一是看看京中的姻亲有没有愿意照顾你的,二是选个京里人家、你直接嫁出去。”
王玟何时面对过这般直接的王琅,往常他们兄妹说话,她都觉得自己每一句都落在了软豆腐上,没有一点回响。
可这一回,王琅给回响了,却是这样的……
王玟张口要质疑,还没来得及出声,又叫王琅赶在了前头。
“家里现在的状况,你是清楚的,各处都不愿意与我们沾边,京中的姻亲怕是无人愿意收留你,”王琅直直道,“急匆匆嫁人,这会儿也说不上什么好人家。
官宦人家就别想了,父亲原就只是一个员外郎,现在更是下了狱,你要寻门当户对的,大抵就是个同样家里人在牢里蹲着的人。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