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宫中,也仅仅只是摆了两桌而已。
皇太后年轻时就不喜欢宫中的各种宴席,那哪里是吃团圆饭,根本就是削尖了脑袋的争奇斗艳,看那些姿态,还不如闭着眼睛歇一觉。
等年岁增长、身份变化之后,越发不喜那些,席面上的各色甜味才是唯一的慰藉。
如今,正大光明祭出了节俭大旗,皇太后神清气爽,可算是能把那些搅人心的事情都免了。
再者,宫里前几日才因着孙栩的百日酒聚过一次,皇太后只唤了谢皇后与乐成公主、永王府与宁国公府,再无其他人了。
至于圣上,他除了来给皇太后敬酒,也不敢去旁的地方。
来颇为感慨。
“香火兴盛,可是,能与哀家一道坐下来品月饼、看月亮的,还是少数。”皇太后叹道。
谢皇后听见了,笑着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见乐成公主冷冷看着她。
笑容僵在脸上,谢皇后终究没有说。
乐成公主不希望皇后开口。
她知道皇后会说什么,无外乎“孩子们都是愿意与母后亲近的”、“缺了与母后赏月的机会”一类的话;
她同时也知道,皇太后听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反正绝对不会高兴。
皇太后难道是缺了赏月的伴儿?
那些带着敬畏的陪伴,在家家户户的团圆之夜,越发显得虚伪与表面。
只让谢皇后和乐成公主入席,皇太后并非是通过“家宴”来强调中宫嫡出与其他嫔妃子女的区别,主要是,不想那么累而已。
寿安机灵,笑盈盈地道:“等到来年此时,让顾家姐姐陪您看月亮。”
皇太后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你要躲懒了一样。”
“寿安怎能躲懒?”长公主一把搂住寿安,道,“再怎么样,也要再陪我过三四个中秋。”
几句话,让皇太后笑容不断。
乐成公主松了一口气,若刚刚真让谢皇后开口了,这会儿怕是圆场都不好打了,可更多的,是沉沉的叹息。
同样是儿媳,可皇后与亲王妃是不一样的。
她的母后何时才能领悟,一味的退让与大度,只会适得其反。
谢皇后要学的不是永王妃,还是皇太后本人。
再说了,永王妃有仰仗,永王爷向着她,孙恪又是皇太后的心尖尖。
能真正让皇太后不觉得疲惫、只有无穷欢喜的,只有孙恪。
孙恪今儿又下厨去了,捣鼓了一个多时辰,端着盘子出来时,浑身上下,狼狈极了。
脸上、袖口还沾了些黄豆粉、白面粉,内侍跟在后头请他略收拾收拾,孙恪根本不听,只大步流星往内殿走。
永王爷一抬眼看见了,半边牙都痛了:“知道的是你敬孝心,不知道的还当你偷面粉掉进粉缸里去了。”
圣上哼道:“成何体统!”
孙恪嬉皮笑脸的,把盘子递到皇太后跟前:“皇祖母尝尝孙儿做的豆酥糖,前回您夸赵家那明州厨子的手艺好,孙儿特特登门求学,不知是否学到了七八分?”
皇太后晶亮着眼睛看了看豆酥糖,转过头去面对两个儿子时,只剩下严肃:“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从没有见过你们两兄弟给哀家亲手做吃食,恪儿肯用心,你们还嫌弃这个那个,真真是站直了说话不腰疼!”
训了儿子,再看孙子,皇太后是怎么看怎么顺心:“还是恪儿最孝顺,让哀家尝尝味道。”
此番孙恪是下了功夫的,亲手压制切割,虽然模样不方正,但胜在用料好,豆香味扑鼻而来。
皇太后品了一小块,连连称赞:“香!”
夸完了,她又拿着帕子给孙恪掸去身上的粉末:“哀家喜欢吃什么,恪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像有几个,光记着哀家不能吃什么了。”
永王爷无奈极了,皇太后喜欢吃的和不能吃的,分明没有区别。
亏的是太医们一次又一次往厉害里说,才让皇太后收敛着每日只尝一两块,若让她放开来吃糖,怕是一天一小袋都扛不住。
不过,有人唱红脸,总要有人唱白脸。
孙儿唱红脸,儿子唱白脸,比反过来像话些。
皇太后催着孙恪去净面,又唤其他人来尝豆酥糖。
蒋慕渊也拿了一块,见寿安欢喜得眼睛都弯了,不免也笑了。
看来孙恪学得不错。
他指点孙恪去向赵家厨子学手艺,这劲儿没白费。
等宫中散席,一家人回了宁国公府。
安阳长公主下了马车,正牵着寿安郡主的手说话,转头见听风嘀嘀咕咕与蒋慕渊说话,她问道:“怎么还要出府去?”
蒋慕渊笑着答道:“明儿流水宴,衙门里这会儿都不敢放松,还在安排布防。”
长公主嗔怪:“看看你寻思出来的事儿,闹得衙门上下都不能好好吃顿团圆饭。”
嘴上怪归怪,心里的账还是清楚的。
流水宴,是让更多的贫苦百姓能吃上一桌好菜,也能助衙门掌握京中状况,亦是给成国公府解燃眉之急。
知蒋慕渊性情,长公主道:“去吧,我有寿安陪着看月亮就够了,你自顾自撒欢去。”
寿安抿着嘴一个劲儿的笑。
蒋慕渊也笑,对一旁的蒋仕煜行了礼,带着听风往顺天府去了。
衙门里,灯火通明。
绍府尹看着墙上的京城地图,眉宇紧锁。
布防之事,这半个月间,几处相关的衙门聚在一块商议了好几次,可越到跟前,越觉得不足,就怕一个疏忽,最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