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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妇人请来的工匠手脚很麻利。
两天工夫,挖好了池子,围上了石块,碧蓝碧蓝的水满上,看着就清爽极了。
花卉却不是那么好弄的,徐氏费了些心思,能不能养活还要过些时日才知道。
顾云锦看着沈嬷嬷把几尾红鲤鱼扔进了池子,捻了些点心沫子抛下去,就听念夏来禀,说是夏易来了。
夏易是来给徐氏送药的。
药包交给了翠竹,夏易又替徐氏号脉,听见屋子外头动静,他循声看过去,就见顾云锦快步进来了。
白皙的额头上泌了一层薄汗,眼睛笑得弯弯的,一面走一面与沈嬷嬷说着话,不晓得讲到了什么,脸颊上的梨涡明显。
这样的顾姑娘,明艳的跟六月的阳光一般。
笑容能暖透了人心。
夏易一时有些愣怔,直直看了顾云锦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了乌太医那日说过的话。
马车上,老太医已经不是暗示了,他说得那么直白,以至于夏易想装听不懂都装不过去。
这些日子来看诊送药,夏易都记着乌太医的交代,谨慎又克制,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么好看的人,笑与不笑都抓人眼睛。
夏易逼着自己收回了目光,在顾云锦与他问安时,低声回了一句安,而后,就再不敢多看一眼了。
顾云锦记挂着徐氏的身体,根本没有注意到夏易的别扭情绪:“近来都是照着乌太医的吩咐在养身体的,上回记下来的一条条,都在照着做,夏公子,从脉象上看,我们太太有好些了吗?”
夏易含糊应了两声,可大夫不能这么敷衍,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顾太太的气色看着是好些了,乌太医交代的事儿,要长期以往下去,顾姑娘不要急在一时。
这次的方子还是照着前回的来的,乌太医说,他大抵三日后能得空过来,我就只给抓了三天的药,等他老人家诊了之后,再看看要不要调方子。”
徐氏忙道了谢。
夏易收起了迎枕,整了药箱,起身告辞。
顾云锦要送他出去,夏易连忙摆手,让她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话,夏易脚下不停,一溜烟就跑了。
顾云锦看着他匆匆穿过天井,就想被人追赶着似的,不由笑出了声,与吴氏道:“夏公子是急着要去给别人看诊吗?”
吴氏看着夏易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顾云锦。
她自然瞧出了夏易的古怪,说起来,似是搬到珍珠巷之后,夏易就有些怪怪的了。
吴氏不知道乌太医釜底抽薪,直接要灭了夏易那些心思,只当他年纪轻,从前视线跟着顾云锦转时只是心存好感,并未品过味道来,眼下是乍然间醒悟,反而别扭得不敢直视顾云锦了。
这般腼腆,一看就是刚开了窍的。
吴氏看着顾云锦想,她这小姑子,模样是真没的挑了,相熟了之后,性子也是极好的。
往后要嫁人,像夏易这样的毛头小子,怎么看也比杨昔豫那种脂粉气里打滚出来的强太多了。
可惜,夏易是堪堪开窍,顾云锦是浑然不觉。
吴氏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拍了拍顾云锦的肩膀,道:“也许是还有别的病人吧,你若想知道,下回问问他。”
顾云锦随口应了,倒也没往心里去,与吴氏两人又转身回了徐氏屋里。
连接一进与二进的垂花门外,夏易攥着掌心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心跳。
他抬手抹额,这才发现已然出了一头的汗,只能掏出帕子来,一面擦,一面苦笑。
刚刚顾云锦与他说话,他是半点儿也不敢多待了,不怕别的,就怕自己忍不住,张口问出这些时日来盘旋在心中的问题——那位贵人到底是哪一位。
可问不问,又能如何呢?
能让乌太医辛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肯定比他这个三代行医的强多了。
乌太医说他人情世故懂得太少,但再不懂,夏易也清楚,偌大的京城之中,有很多人是他不能惹也惹不起的。
那贵人要是个和善讲理的,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可若他胡搅蛮缠了,再讲理的都会被激怒,更别说若本就是纨绔,那夏家一家子都不够人家收拾的了。
夏易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宅子,回头又看了两眼。
道理他都明白,可见到顾姑娘的时候,心思依旧不能稳固。
他想,这就是喜欢吧。
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能简简单单就压抑住的。
月上柳梢时,蒋慕渊和绍大人一道从府衙出来。
夏夜清风,吹在身上,没有丝毫的爽快,依旧闷热得厉害。
绍大人揉了揉眉心,道:“还是小公爷底子好,熬了三四天,精神还不差,不像下官,腰酸背痛的。”
绍府尹是文官,自幼念书,与从小习武之人自是没得比,况且年纪还差了两轮。
只是近来事情太多了,根本空不下来。
不说旁的大小事儿,只北一、北二胡同灾民的安置,就不是轻松的活计。
虽说户部给了银子了,重建也开工了,但府衙不可能拍拍屁股就不管后头事儿了,一样要盯着紧着。
绍府尹白日里没少哀声叹气,可看蒋慕渊都没躲懒,哪里还好意思撒手。
蒋慕渊还在忙养心宫的事儿,虽说停了工,银子也都叫他挪了,但圣上不是好应付的。
两人是君臣,也是舅甥,圣上没拿难听的话戳他,但还是寻了些不痛快,庥黾了虞贵妃两回,那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