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闻言,眼睛晶亮。
能拦住自然是最好的。
粗壮汉子拍了拍听风的肩膀,道:“小哥,跟官大哥们说一声,让他们只管在北边使劲儿,我们这里自个儿能顾好的。”
说完,汉子提着两桶水就冲回去了。
听风抿着嘴,他是来顾着顾姑娘的,不是来替城防营顾着胡同的状况的啊……
他想给顾云锦解释,扭过头去,顾云锦已经拎着水桶没影了。
呃……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反正他们爷刚才就没明说过。
天大地大,救火救人最大。
听风撸起袖子,也提水去了。
火渐渐小了,黑烟越发浓烈,熏得人止不住咳嗽。
顾云锦拿湿衣裳围在脖子上,拉起来遮住口鼻,才稍稍舒坦了些。
天边露了鱼肚白,晨光之中,黑色的烟雾张牙舞爪,比半夜里看时还要可怖,但好在,明火已经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小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一夜过去了。
沈嬷嬷拎着空桶从北二胡同回来,依着柱子一面喘气,一面给众人打气:“北二胡同的火差不多都灭了,北一胡同还有些明火,城防营和府衙的人都在灭火,我琢磨着,天大亮后,隔得远些的百姓也会来帮忙,大抵再有半个时辰,烟就能慢慢散了。
我们这儿算好的,屋子都没过火,就是熏得惨了些,北一、北二还伤了好几个人呢。
听说半夜里,好几个大夫就到了,当即就抬出去救。”
席地坐在天井里的邻家七十老妪喘着气,道:“你这么说,我们心里也有底了,别的都好说,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没受伤,可不比什么都要紧?”
另一人道:“就是说嘛!远亲不如近邻,远水救不了近火,说的是一点也不错,我们救得及时,大伙儿齐心协力,人保住了,屋子也保住了。”
附和声四起。
虽是一夜未眠,但提心吊胆的时候总算过去了,手上力气不够、没有参与到救火中的妇人们交头接耳了几句,一人过来与顾云锦商量。
“都累了一夜,没喝上水吃上东西,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大伙儿备些吃食。”
这话在理,顾云锦点头道:“熏了一整夜,怕是都吃不下油腥,婶子给备些清爽的。”
妇人笑道:“依你说的。”
两三人一块,分别回家取吃的,也彼此有个照应。
顾云锦从厨房里把前几日新腌的酱菜坛子搬出来,吴氏掏了银子给念夏和抚冬,让两人去街上买些馒头包子。
被大火吓了一夜,都没缓过神来,与其费工夫现开火,不如采买。
各家把能填肚子的点心都送来了,各自用了些,也给回来取水的汉子婆子们一人塞上一点。
刚过卯正,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灭了,翻滚的黑烟散去,除了空气里的焦味还在,再不见昨夜气势汹汹的样子。
绷在嗓子眼里的气歇了,酸胀顺着四肢蔓延,别说是顾云锦,甚至有几位壮汉都一屁股在地上坐下直喘气。
可他们都没有缓太久,又匆匆往家里赶,北三胡同没有过火,但进水的不少,尤其是离北二胡同起火的那几户近的,都要去看看家里受灾的状况。
顾云锦站在胡同里,一面给众人分馒头酱菜,一面听他们说话。
粗壮汉子塞了两口馒头,被烟熏了一夜的眼睛通红,哽咽着道:“多亏顾姑娘提醒了我们,家里收拾收拾还能住人的,要是昨夜都走了,这会儿大概就剩下一堆黑炭了。”
顾云锦笑笑,没有说话,又给汉子拿了个馒头。
胡同口,城防营和衙役各来了几个人,后头跟着大夫,来查看北三胡同的受灾状况。
皆是辛苦了一夜,听了前头受灾百姓撕心裂肺的痛哭,再一看这儿,倒还真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了。
打头的衙役扑哧笑了:“呦!能吃馒头,看来都还不错。”
汉子哈哈大笑,指了指身边的顾云锦,道:“都亏了顾姑娘。”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顾云锦身上。
北三胡同顾姑娘的名号,几乎人人都听过,传言里模样出众的她,这会儿没有戴帷帽,就这么站在他们跟前,却又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长发随手扎的,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皆是被黑烟熏出来的,袖子撸起,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也都是黑灰,只有两只手干净些,大抵是为了分馒头才简单冲洗过。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看不好看。
倒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笑盈盈看人,叫人不由就心生好感。
一个姑娘家,一夜之间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汉子的那句话应该假不了。
念夏买的馒头包子不少,顾云锦招呼来人道:“你们也都吃两个吧,有力气才能做事呀。”
主人家客气,营兵衙役也不矫情,随手拿上一两个,一面吃一面干活。
夏易和两位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也都是灰头土面的。
顾云锦替他们引路,道:“我们这儿没有人烧伤,只有一个在救火时被砸到了肩膀,可能脱臼了,另有几位老人、小孩吸进了烟,一直喘气。”
胡同里的大小状况,顾云锦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不仅营兵们方便,大夫们看诊也心中有数。
夏易一边听她说,一边仔细打量她——除了狼狈了些,没有外伤,也不见惊恐——他揪了一夜的心放下了。
“顾太太呢?她咳嗽如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