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提学亲临现场,主持出案。
这样一个出案的时刻,范提学也是颇感荣耀,这是他钦点出的人才。
这一群生员,和他要下到各州县点出来的人一样,都将是他的门生。
这些人,将会有一部分中举,然后有可能中进士,有可能进翰林院,成为自己的下属,同僚,甚至上司。
无论怎么样,最终都会成为自己在朝堂上的助力。
至不济,作为一个生员,也能为自己摇旗呐喊。
这是做提学这个官最大的好处了,那就是人脉。
真正做了官,就会知道,不仅上面要有人,下面更要有人。
范提学正笑吟吟地看着,忽然听旁边一阵喧闹。
“过去看看,什么人在此喧哗?”
下人过去回来禀报:“武昌府试案首朱美,在那里胡言乱语。”
范提学一皱眉:“朱美?我不也是取中他了吗,他一个案首,妥妥的生员,在这里叫嚷什么?”
下人有些吞吞吐吐:“不是因为没中,而是因为,是因为没被取中院试案首,他不服!”
范提学脸色一沉:“这么说,是质疑老爷我的意见了,把人给我叫过来!”
下人去不多时,带过来一堆人。
连陈舟和张平夷都在里面,因为就这么一会儿,朱美已经扯着张平夷不放,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到了范提学的面前,朱美依然故我,看也不看范提学,只是抓着张平夷和陈舟要说法。
范提学正要开口申斥,身后的师爷悄悄拽了他的衣襟一下。
范提学回头,那师爷凑上前来:“这朱美,是国姓!”
范提学立时明白了。
朱元璋开国这么多年,天下自然还是老朱家的,可是这皇室家族,却是异常庞大了。
就像当初刘备,那是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玄孙,也得当朝皇帝认下,才是大汉皇叔。
没人认,那就是“织席贩履小儿”!
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刘备那样的机缘,可是,皇室血脉就是皇室血脉,就算是远古继承,那也是皇室血脉。
范提学眉头一皱,点手把陈舟叫到一旁:“你说,这个朱美是真不服还是假不服?”
“这个自有大人决断,学生不敢多言!”
“哼,他不服的可是你的先生和你——”
陈舟:“……”
这是不是官当到一定级别,都得有这种流氓习气——呃,为官的智慧呢?
“这个简单,大人你只需派人去跟他说,如此如此,就好了!”
“你倒是有些意思——来人哪,去找那个朱美,告诉他,若是不服,取消本次生员资格,下一次再考!”
下人接了命令去,不一会儿,那边的喧哗声就像掐了电一样截然而止了。
下人回来回复:“大人,解决了——他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你这个办法好啊——”
“当然,如果他真的不服,不服的是学问,就算是取消他的资格,他必然依旧是不服,如果不是,那就是现在这样了!”
“嗯,说得不错,你这般洞察别人心机,就不怕别人说你用强权压制对你师徒不服的人?”
“怎么会,使用强权,只有大人,关学生什么事?”
范提学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有些意思,以后若是真有机会,能进了翰林院,到时候一定会出人头地。”
这话意味深长啊,不仅看好陈舟的前程,而且还透露着些别的含义——意思是翰林院里边儿都是这样的?
这边事情了了,陈舟就打算收拾着回家了。
不过出来一趟,总是要给家人带些什么礼物才好。
于是陈舟就到街上去闲逛。
看到有个布店不错,打算去扯几身儿布料拿回去,让李氏和卢氏给一家人做几身衣裳。
不过等进了布店一看,布料却不怎么样,别的不说,颜色都很暗淡陈旧,基本上非蓝即黑。
“你这里,就没有颜色鲜艳的布料?”
“布料可不就是这些,小店本小利薄,只能经营这些,客官如果不选这些布料的话,那边有一处高级的布庄,里面有丝绸,可以去看看。”
陈舟点点头,这话说的,倒也是实话。
这个时候讲究太多,特别是颜色,穿错了可是要坐牢的。
丝绸的色彩呢,要艳丽多了,可选择的也多。
不过,这乡下的人穿着绫罗绸缎,倒不是不行,地主老财都是有穿的。
可是你如果要是穿着绫罗绸缎,下田插秧,那就绝对是不协调了。
算了,还是带些武昌的特产小吃回去吧。
转身出了布店,正四处打量哪里有卖特产的地方,忽然有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陈舟扭头一看,不认识。
这个人普普通通,走在人群里边儿,一转眼儿恐怕就找不见了。
“你是谁?”
“听说小官人要买布料,正好小店里有,我姓关!”
陈舟不动声色:“秦时明月汉时关——”
这人面带微笑:“春风不度玉门关!”
密谍司的人!
这句暗语,是当初在密函里,关老头和他定下的。
当时说好,以后就靠这个暗语和他联。
密谍司的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自己在这里参加院试,他们也把这个消息传到武昌府了。
跟着这人拐弯抹角地来到了一条街上,这条街上,都是卖布料的。
这个时候的人,就有这样的市场规模效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