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同水河畔,向东望去。
大片的日光忙着驱散晨起的轻寒,并未在人间留下多少难耐的炙热。沿着河畔,两排垂柳日久年深,绿绦倒垂,将影子深深刻在河水里,刻在河畔铺就一新的石板路上。
同水河畔,总是有着最平整的路面,最繁华的商铺,和最美丽的女人。
然而此时,朝阳初升,同水河似乎还在沉睡之中,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吆喝,却是卖包子、油条、豆腐脑儿的摊主。
穿着宝蓝色杭绸直裰的夏湘像个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一般,摇着折扇,四处观望着。那些红楼花船还在沉睡之中,美丽的姑娘自是没有瞧见。
然而,瞧瞧这旷阔些的景致,也是件难得的愉快事。
真是憋惨了,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夏府大宅门里!
所以,夏湘的目光很贪婪,仿佛要将河畔的景致一一收在眼中,丝毫不落。
就在夏湘贪恋景致的这段时间里,河畔的许多商铺已陆陆续续推开了店门,准备在新的一日继续赚个盆满钵满。
夏湘忽然拉住碧巧的手,讷讷地问道:“你说,咱们这是干嘛来了?”
碧巧想了想,试探地,不确定地应着:“找……先生?”
对嘛,自己是出来找先生的,又不是出来疯玩儿的。若三日后父亲回府,又给自己找了个老古董做先生,岂不糟糕?
只是,找先生总不是简单事,不能一蹴而就。在没有想出找到合适先生的方法之前,便是疯玩儿一下子,也情有可原罢?
夏湘掂量掂量自己瘦弱的小荷包,觉得血拼式疯狂购物这种娱乐活动并不适合自己,那便去汇宝阁一类的店里找些西洋玩意儿过过眼瘾罢。
偶尔,夏湘也会思念那个世界的生活,有电脑、电灯、高楼大厦……或许,在那些专卖西洋玩意儿以及珍贵古玩的店里,能够找到一些现代事物的痕迹。
在京都,卖西洋物品的商铺只有三间,无论哪间商铺,无论哪个物件儿,随便挑一个出来,夏湘的小荷包都承受不起。
所以,夏湘很放心。想败家?自己身上这点儿钱根本就不够看的。想败都败不成。
败家,也是需要资本滴!
汇宝阁便是开在同水河畔,店门镂花,雕刻着精致的阴纹图案。图案很有意思,是两个背着弓箭的小天使。两个门把手采用西洋的样式,却依然透着古典味道。
夏湘迈进汇宝阁,老板将夏湘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又扫了碧巧一眼,不禁有些纳闷儿。
前头这小公子穿的华贵,发冠也十分精巧,一看便不是小户人家的孩子。只是,这双鞋子也太普通了些。
再看身后那仆人,身子单薄,又不沉稳,一双眼睛滴流滴流转。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像个粗使杂役。如何看也不像跟着公子哥儿来淘弄好物件儿的随身仆从啊。
夏湘品出了老板眼中的疑惑味道,回头望向碧巧,露出一个愧疚的眼神。
她心道,碧巧啊碧巧,委屈你了,谁让你家小姐荷包瘦呢,没能给你一身儿体面点儿的衣裳,真是对不起了。
碧巧倒混不介意,很傲娇地瞪了老板一眼。
“公子想……”老板刚一开口,便打住了话头儿,转而望向门口,错过夏湘,朝门口站着的人朗声寒暄道:“世子爷,您今儿好雅兴,来的这样早!店里刚到了一批新鲜玩意儿,小的都给您留着呢!”
夏湘和碧巧蓦地回头,碧巧流口水了。
也是宝蓝色的杭绸直裰!这是撞衫了?夏湘想死,因为撞衫之后她发现,以自己的女儿姿色,竟比不过面前这个俊美的男孩子。
贵气不如,样貌不如,优雅不如,排场……更是不如。
夏湘看看世子身后的两个仆人,再回头看看一身粗麻的碧巧,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得,咱换一家儿吧。”
无疑,李毅也瞧见了夏湘。遑论同样的衣衫,还是熟悉的脸庞,都让世子李毅对夏湘产生了一定的好奇。
他笑着朝店家点了点头,旋即走到夏湘面前,温和有礼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子……”
话尚未说完,他便诧异地瞪圆了眼,低呼一声:“湘儿妹妹?”
夏湘蓦地抬眼,同样诧异地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认得我?”
这一幕十分好笑,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与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儿,表情相同,衣着相同,双双瞪圆了眼睛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夏湘恍然忆起几日前的丞相府,想起杜广身边那个俊美的男孩子……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咱们很熟么?怎么上来就喊妹妹呢?
同时,她又暗暗佩服这个男孩子过人的记忆力和分辨能力。那日一面之缘,今日自己改头换面着了男装,对方竟能一眼看出,真是火眼金睛,不输丞相夫人啊!
她怎会知道,那日大雨里,李毅和杜广在花室外头蹲点偷/窥了老半天!而她的模样跟她口中的诗词一样,早就深深刻在了李毅的脑海里。
“世……世子!”夏湘讷讷地唤了声。
什么世子?哪家的世子?她一无所知。只是方才店家是这样唤他的,自己又碰巧想起了那一面之缘。不好假装不认识,又不知如何开口,便照猫画虎依着店家的说法这样称呼着。
“你一个人出来的?”李毅依然震惊着。
夏湘回头桑紧紧拉住了碧巧的手:“还有她。”
“她是……?”
“我家丫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