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在大殿上踱来踱去,想了想又道:“再给戚继光下道旨意,让他切实看好入关的鞑靼人,他们是咱们在外使团人员的保身符。”
秉笔太监躬身领命。
“万岁爷,要不要给况且也下道旨意,让他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目前他还是自保为主。”司礼太监道。
“不用了,我已经许他全权处理所有事务,就不宜再插手了。只要他能占住理,就算闹的再大些,俺答王也只能忍着。”隆庆帝的这个态度,显然是认同了目前的局面。
上次俺答王率领鞑靼主力在京城外耀武扬威的情景,刺痛了京城军民的心,到目前还痛着呢,况且这一次总算能让人纾解心中烦闷,吐一口恶气。
“奴才也觉得是这样。”司礼太监笑道
“这次况且如果能率领一支孤军在塞外站住脚,那就说明年底派他去福建当差,也能站住脚,这是最好的锻炼,咱们的银子没有白花。”隆庆帝说完,有些肉痛的甩了甩手。
建立锦衣第六卫这支精锐可是花了他五十多万两银子啊,仅仅两万人而且还没有完全建立成军,这笔钱打造个况且模样的小金人都足够了。
与隆庆帝这里兴高采烈的情景相反,远在板升城的俺答王看完一个千夫长的奏报后,气的一脚踢翻了一张桌子,所有杯盘哐啷哐啷倒了满地。
俺答王已经是花甲老人了,可是精神矍铄,身体依然硬朗,花白的胡子根根如此钢针一般,轮廓分明的古铜色脸膛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
他接到信件比隆庆帝早了半天。
在他旁边,白莲教主赵全一言不发,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哲罕和蒙诺是在他授意下才这么干的,没想到这两人一个照面就被况且不知用什么妖法给废了,召集来的流寇差不多都被况且活捉了,而且供出了实情,哲罕指挥他们抢劫明朝使团,这是明明白白的自取其辱。
这也还罢了,明朝使团并不知道这一切是由赵全主谋,更不会认为这是俺答王的旨意。可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况且声称要拍卖这些被活捉的流寇,还邀请俺答王派人出价。
这简直就是打脸啊,还啪啪作响。说起来,流寇虽然遭鞑靼悬赏,不过这总算是塞外民族内部矛盾,现在被外人俘虏了,还要这个民族的老大付钱,这个事情弄得人太难堪了。
“大汗也无需烦恼,事到如此,也只好咽下这口气,不过这只是第一次交锋,他们一万多人在咱们的地盘上了,尽可以慢慢炮制他们。”赵全阴险一笑道。
“国师,咱们还是不要搞这些幺蛾子好不好,他们是来谈判的,那就接他们到这里好好谈谈。”
俺答王也猜到流寇的行为是赵全在指使,否则,哲罕和蒙诺没有这个胆子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
赵全自从投靠俺答王后,讨了个国师的称号,白莲教获准在塞外自由传教,招纳牧民入教,不过进展并不大,塞外牧民对白莲教不感兴趣,他们宁可去信藏传佛教也不愿意入白莲教。所以折腾了好久,塞外的白莲教依然以汉人为主。
不过白莲教在塞外的地位却是崇高的,算是第一大教派,因为有国师张罗,大有成为国教的趋势。俺答王依仗赵全既是一种对大明的策略,也是看他的确有两把刷子。
赵全笑道:“大汗是光风霁月之人,而这些汉人蝇营狗苟,他们初来乍到,就玩了把妖法。因此,大汗万不可推己及人,必须打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领略鞑靼的威严,否则这判谈难有成果啊。”
鞑靼的千夫长在奏报里把况且的“妖法”,九娘的“妖法”大大渲染了一番,目的就是想说明他们不是无所作为,而是抵不过人家的妖法,所以请示俺答王如何处置明人。
俺答王倒是相信汉人会妖法,赵全身边就有许多这种高人,经常到汗帐里给他表演作乐,不过他还是不想玩这些阴谋诡计,而是想尽快进入正式谈判。
况且会妖法也好,不会妖法也罢,矛盾毕竟不是他挑起的。他作为明朝皇上的全权谈判大使,俺答王只能跟他对谈,起码暂时没得选。
“国师,既然这样,你看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出价啊?”俺答王问道。
他也很想买下那些流寇,这在秋季的对大明进攻中是不可多得的炮灰,只是想到这些流寇自己围剿多次都没能得手,却被况且一下子全活捉了,现在还得花银子买,心里就像堵上一块大石头似的。
“当然要派人去出价,而且还要出高价。”赵全笑道。
对这次交锋失利,赵全并不在意,他也知道内地高人无数,说不定在哪里蹦出一个就能让你栽个大跟斗,一时一地的失利都不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这可至少得花十万两银子啊。”俺答王也有些肉疼。
他的确有很多银子,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撒钱,就跟皇上也有银子,却天天为银子发愁一样,尤其是想到这笔钱根本不应该花,就更加感到憋气,都是哲罕和蒙诺这两个蠢货干的好事。
“此事大汗无需烦忧,我来掏这笔银子。”赵全笑道。
赵全的银子还没有俺答王多,但是他不用养军队,而且他拥有信众无数,这些信众给国家交税可能叫苦连天,稍微逼一下可能还会造反,但是给教主捐款却无比踊跃,他们都深信,这些银子就是自己下辈子幸福的来源。
不求今生修来生,白莲教的糖永远涂在信众的鼻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