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第一时间知道小霞的消息不是通过老叶他们,而是通过小霞的养父。他来电告诉我,小霞已经在医院里,还昏迷着,但身体没大碍。她是在离他家只有几十米远的一个街口被一个环卫工人发现晕倒在地的。我马上赶到医院,详细问了医生关于她的情况。医生说她没生命危险,只是过度的虚弱加上担惊受怕,需要休息,等她睡醒就没事了。我没见到赵大夫,他的同事告诉我,最近只要医院没他什么事几乎都难见到他身影。我拿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没想到显示关机。在医院门口,我看见守门老头在咳嗽,几天时间他看上去衰弱了不少。
“你一直都相信鬼魂这回事?”我走过去和他搭话。
“信不信由你,昨晚我那个死去的老友还来找我要烟抽呢,他说他戒不了,干脆让他再死一次好了!”他梦呓一般开了口,“他脸色很不好,看来他还需要一顿时间适应下面的生活。他想让我下去陪他。我告诉他我很快就下来了,因为那个小鬼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哪个小鬼?”
“那个被闷死的婴儿。他不会消失的,除非我死了。”
“他为什么要一直缠住你?”
他和上次一样,灵魂出窍般呆呆地看着那栋白色的大楼的方向,就好像那里隐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样。大楼门口,那个清洁工正在一丝不苟地在修剪走道两边的花草,那把大铁剪在他手里灵活得像一条在水里游动的鱼。
尽管我充满疑问,但我不指望他还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将他扶进保安亭,让他坐下休息。而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他的喃喃自语:“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我不知他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自己。不管他在说谁,都在我心里投下了一丝阴影。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我听不到他的声音而结束——出到医院的门口我便接到老婆打来的电话,她向我抱怨说不知那个疯子将她电动车车胎全都刺破了,而且还在她的车头篮里放了只鲜血淋漓的鸡头,恐怖极了,让她又惊又怒。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安慰了她几句,问要不要我过去接她。她说正在补车胎不用我过去了。
去取车的路上,守门老头那最后一句话又在我耳边回响,我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因为一时间那双凶狠的眼睛以及那把亮晃晃的尖刀充斥我脑间。这个要杀我的家伙已经像梦魇一般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但今天我不打算去追查他的踪迹,因为我还有同等重要的事要做。
我找到那个发现小霞的环卫工人,向他了解当时情况时,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告诉我,他当时离小霞有二三十米,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着,还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过去问个究竟,却突然看见这个女孩啊的一声大叫,身上嘭地冒出一股浓烟,然后就倒在地上了。他吓呆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报警。
我驾车重新来到那个街口,对四周再细细检查一遍。这次的活总算没白干,我在一个墙根下找到几张还烧剩一个角的符纸。我捡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心里便大概有了个数。我刚要离开,却看见老叶的车朝我驶过来。
“找个地方坐坐吧!”他停下车,从车窗探出脑袋,朝我喊,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
“今天能先放过我吗?”我可怜巴巴地问。“而你也需要休息了。”
“别废话了!”
他跳下车,走到路边的一张长凳坐了下来。我只好跟了上去。
“你骂吧!”我以为他又要因为我擅自冒险去救人的事教训我,又要对我吼他那几句台词,便大义凛然地将眼睛一闭。
“我情愿去骂街边的一条狗,如果我还有这力气的话。”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回答得出人意料。他苍白的脸对着太阳,像一个快要融化掉的雪人。
“如果你了解昨晚的情况有多危急,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我为自己抱不平。
“我已经没法理解你了。”他冷笑一声,一副不屑的表情,“我已经没有了英雄梦,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希望看到自己孩子重新站起来的平平凡凡的父亲,和你不一样了。”
“我也已经不稀罕做什么英雄了!”我朝他吼道,“我只关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全!”
“那谁关心你孩子的安全?”
“我的孩子?”我一时懵在了那里,“谁……谁会伤害我的孩子?”
“你以为那些家伙会就这样放过你?”
“他们……他们想怎么样?”
“他们想怎么样?你是第一天做警察吗?”他对我当头棒喝。
我立刻想起老婆刚才打电话告诉我她所遭遇的事,那个鲜血淋漓的鸡头让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哆嗦着,赶紧拿出电话给她拔过去。
“快……快去学校看看儿子……”我感觉喉咙就像被人狠狠地箍住一样,心慌气喘,舌头几近不听使唤。
“你怎么了?儿子今天不是请假了么?他还有点烧未退!你这个当爸爸的怎么能这么糊涂……”老婆在那里不问缘由就数落我起来。
我已经听不见她后面的声音,我慢慢放下手机,心里依然憋得慌,周围的空气像一下子全都化成了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感觉喉咙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整个人难受得就要疯掉。我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狠命地抽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这般无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