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三成平时再怎么强横,现如今面对秀保的威逼利诱也只能乖乖就范,强迫增田长盛与他一同在誓书上按上血印并且画押。
秀保将誓书拿在手中,好生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对三成说道:“我相信治部殿下绝不会违背誓言的,这样一来,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天色已晚,不知您是否愿意和增田大人留下来与我等共进晚餐?”
受此奇耻大辱,怎还能吃得下饭?三成果断拒绝了秀保的“邀请”,拖着长盛径直离开了御殿。
看到两人就这么离开了,高虎甚是不甘心,埋怨秀保道:“主公,这也太便宜他们俩了,誓书对这种人来说,当草纸都嫌硬,怎会真心遵守呢,您这么做恐怕是徒劳无功啊。”
“我又何尝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呢,”秀保摇了摇头,不乏失落地说道,“刚才治部所列的三条也不无道理,他们两人都是太阁的近臣,且同为近江派,如果我真的将他斩杀了,便是破坏了政权内部的平衡,即便是师出有名,太阁也会因此对我心生芥蒂,事后恐怕也会殃及自己啊。”
“此外,你觉得我刚才所说的三条真的能站得住脚么?”秀保侧身反问高虎。
高虎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在臣看来,您说的这三条全都是有理有据,顺理成章的,只要此事泄露出去,不论是在北政所、德川内府还是太阁那里,治部都讨不到好果子吃,他不也是害怕四面楚歌才立下誓书的么?”
“这些只不过障眼法罢了,”秀保苦笑道,“刚才他是因为嫁祸之事被我揭穿,所提的三条也被我无视,这才会一时紧张,被我接二连三的质问所震慑住,进而被迫立下誓书的。从刚才的谈话中,我有正面回答他所提出的三个提问么?”
听到这里,高虎不说话了,三成提出的三个问题看似简单,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崇传在一旁沉默了好久,这时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双手合十向秀保微笑道:“阿弥陀佛,依臣之见,主公与治部可谓是棋逢对手啊。”
“是啊,”秀保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心有不甘地说道:“他提的三个问题我解决不了,我提的三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听起来还真是讽刺,不过这就是做臣子的悲哀喽。”
“臣子的悲哀?”高虎一头雾水,“这和臣子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崇传转过身,对高虎提问道:“藤堂大人,您觉得如果我们俩相互诋毁,主公会偏袒谁呢?”
高虎心里一怔,挠了挠头回答道:“主公的心思做臣子的怎会知晓,大师这么问在下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说到这里,高虎不禁“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大师的意思是…”
崇传微微颔首,和蔼地说道:“藤堂大人和在下的关系,就如同主公和治部大人的关系,两人闹矛盾时,你会觉得我是奸人,我也会认为你是佞臣,谁都不会妥协,每当这时,便是主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正是如此,”秀保敬佩地点了点头:“正如大师所言,高虎你想想,如果你们俩发生争执,我会将你放逐而独用崇传么,又或者是将崇传流放而让你独揽大权么?”
高虎果断地回答道:“当然不会,一家独大可是为君者的大忌啊。”
见两人都明白了,秀保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太阁又怎会像我说的那样冷落治部而独用我呢,同样的,治部的那番话也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我和他分别代表的是不同的势力,太阁正是通过维持两派的平衡来达到政权的稳定,通过这种政策还能将外样大名隔离在决策层之外,将政权牢牢地把握在丰臣一族的手中。从这一点来说,治部也是杀不得的。”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江派在大阪呼风唤雨么?”高虎不满地咕哝着。
“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这也是我执意让他们俩立下誓书的原因。”秀保指着誓书解释道:“就像你说的,誓书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形同废纸,只是弱者祈求心理慰藉的表现(想起临终前的秀吉,唉),但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三成不仅代表近江派,也是太阁属意的能够托付拾丸殿下的重臣之一,我们尾张派不论和他怎么闹,最后掌权的都会是丰臣家的自己人;反之,如果治部倒台了,那么他麾下的那些近江派大名便会群龙无首,很可能会被外样大名趁机拉拢过去。因此,仅从本家的角度来讲,是愿意三成下野的,但是从维系政权稳定上来讲,是决不能对他赶尽杀绝的,这就好比驱狼引虎,走了一个三成,可能就会引来更大的威胁,这是得不偿失啊。”
“那这封誓书还有什么用啊,您精心设计的这个计划不就白费了么。”高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埋怨道。
“也不能说毫无用处,”秀保安慰他道,“至少在气势上位本家扳回了一局。我尾张派主要以武将为主,对于内政方面大多是一窍不通,这就给了近江人控制中枢的机会,本来一派主外,一派主内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自文禄之役以来,近江派对尾张派的打压日趋残酷,严重破坏了政权内部的平衡,引起了包括加藤、福岛等人在内的诸多武将的不满。但他们毕竟是武将,打仗在行,一轮到争权夺利、阴谋诡计就一窍不通了,长此以往,只能是打消他们的士气,助长治部等人的气焰,我要做的便是扭转这种局面。”
“就凭这封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