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听得赖大道:“客官,你总算起身了!”韩山童闻声愣了愣,问道:“老大,这船到哪里了?”他想自己要寻死,得问个地头,好死得明白。赖大回道:“左前方是瓜州镇,右前是镇江,有天下第一江山的‘北固山’。客官,我看你心情不畅,不如去游玩一番!”原来,在韩山童闷头苦想之际,时间又过了半日。
韩山童听到“北固山”三字,记起了诗人王湾的《次北固山下》,于是信口吟咏道:“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吟到最后两句,不禁声残,如今自己有家不能归,乡书不能寄,处境可比诗人凄惨万倍。这若是只能苟延残喘,真不如死了得好,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人便到了船头。
正欲跳江时,忽见前方有两条小船在起冲突,刀光剑影,厮杀正凶。他愣了愣,动作缓了缓,忽一想,自己是快死之人,管这江湖纷争干什么,便又准备跳江。这时,耳中忽听得一声呼救声,乃是小女孩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他且是天生有侠气的,想着小孩子不能不救。正好自己想寻死,不如上去帮个忙,即便被杀了,也算死得其所,下辈子可以投胎好一点。
于是转身对赖大道:“老大,你让船靠过去一点!”赖大道:“这江湖仇杀,我是不敢管的!”韩山童道:“不用你管!你稍微靠近点就行,我自己过去!”赖大道:“你这是去寻死!”韩山童笑道:“我正要寻死!”赖大本就担心他寻死的,想着让他过去也好,有事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于是吩咐掌舵道:“邬老二,往那两船靠过去一点!”邬老二答应一声,微微转舵。帆船顺风顺水,片时即到。
韩山童抱拳相谢,而后从帆船上飞身而下,跳到了其中的一条小船上。定睛看时,见两条船被并连在了一起,自己立身的小船上倒卧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鲜血直流。船舱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惊恐无助地看着自己,满脸都是泪。另一条船上也倒着几人,然还有三人活着,手中拿着刀剑,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韩山童看这三人贼眉鼠目的,不像好人,便拔剑守着小姑娘,问道:“小妹妹,你没事吧?”那小姑娘却不答话,只是哭。韩山童料她吓坏了,只得由她去。此时,对船上的三人都回过了神,其中一人问话道:“小子,什么来数,竟敢管我盐帮的闲事?”另一人喊道:“快快报上名了,饶你不死!”
这盐帮是大帮派,势力强盛,一般的江湖人还真不敢得罪。若是过去,韩山童也得想想,可能真不敢管,然此刻他一心赴死的,却是浑然不怕,于是冷笑道:“我道是哪里的宵小在这里胡作非为,原来是盐帮的强盗,怪不得如此嚣张!”那三人见他出言不逊,顿时气得七窍冒烟,齐齐怒喝道:“小子,找死!”话音未落,已经舞刀弄剑欺上前来。
韩山童也不搭话,奋剑反击,只求被杀,或者杀退三人将小姑娘救了。那三人武艺却不如他,没几招便都被他卸了刀剑,齐齐跪地道:“好汉饶命!”韩山童见他们没甚骨气,杀之尚污手,便道:“去吧!”三人得了命,不敢久留,斩断两船的连接绳,顾自去了。
韩山童于是转身问小姑娘道:“小妹妹,你没事吧!”那小姑娘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手儿掩目,尚自哭泣。韩山童看这是问不出话来的,便上前查看倒卧者的伤情,看看有没有能救的,顺便问问话。可一个个看过,现都已断气,没得救。这时,小女孩忽的扑到了一个妇人的尸上,哭喊道:“奶娘,你醒醒!”韩山童劝道:“小妹妹,她死了,醒不了了!”
小姑娘顿时吓得坐倒,一双泪眼直直地看着韩山童,生怕他会跑了似的。韩山童看她害怕,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说话时,见船还在江心,须得靠岸才好,于是翻过船舱,掌舵而行。小姑娘立即爬过船舱,坐在韩山童脚下的甲板上,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抽泣。
韩山童知道她是吓着了,想着排解她的恐惧,便问话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呜呜咽咽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我叫柳儿!”韩山童又问道:“哪里人?”柳儿抽泣道:“我是龙城的!”韩山童吓了一跳,问道:“太原路的龙城?”柳儿点头道:“是的!”韩山童听罢,半天不语。
他看柳儿此时孤苦无依,原想着问出家门,好送她回家。却不料她家在龙城,这可有几千里地,远了去了,如何送得回去,于是问道:“那你在这儿可有亲戚?”柳儿答道:“我外婆在锦官城,我从那里来的!”韩山童听了忍不住一乐,心道:“这还真巧,正中间哪!”
若此一问,他却犯了愁,自己是存心要寻死的,她这么远的路,自己怎么送?可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总不能把她一个小女孩扔路上不管吧。这若是不管,自己死了,多半得被打入地狱,投不了胎的。可若要送,这十天半月估计是死不成。踌躇间,他的手自主的做出了动作,将舵往右推了推,让船儿往江北驶去。与此同时,他的心也下了决断,决定先送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