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之患将才过去不久,便到秋日科考大典,这时节并没有科举,但有统一zì yóu报名参考的孝廉、秀才、贤良文学、茂才等科目,时人多称之为科考。并没有非常规律的时间安排,而是看朝堂与地方的需求,算下来约是四五年一考。
除zì yóu报名之外,还有由各地方察举而来的地方优秀人才,他们拿着举荐书,是比zì yóu报考的人更多几分把握,但科考与以后将会有的科举制度差不多,一样是要把名字遮起来再阅卷评卷的,因为考起来的时候谁也没优势。察举上来的地方人才优势在于考中后,他们更容易选上官,也更容易被安到好一些的职缺上去。
这种约定俗成,连邰山雨这样不关心科考的人都晓得,毕竟她邰哥当年是考过科考的,且是察举。她邰哥一心做学问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去报名,还是时任礼部尚书,与邰哥同出一家书院的不知高出多少届师兄欣赏其文章,把他举荐上去的。
当年邰哥考得不错,第五名,前五名里两个是察举的,三个是自己报名参考的,察举的很快选上官,且衙门都很不错,职缺也好。另外三个,哪怕名次更高也慢了一步,主要是吏部会对察举上来的优秀人才更熟悉。好比邰哥,没参考前就是满洛阳城公认的少年才子,虽然才学不在诗赋上,但经义文章一样写得非常漂亮——按现代的分法,邰哥的学术方向是哲学向的。
“乃有自举始,察举与自举之士子,便有龃龉,察举士子因地方层层上报,家世来历俱可考,又乡间具名,是以选官更易。而自举之士子,因来需往地方发函核其身家,验其素名,自然时日更长。”前边的察举乃是同僚举荐,自然可以把好职缺先活动走,到后边的职缺便是走剩下的,当然比不上察举的举子。
说是优势,不过是时间上的优势。
但有句话说得好,盛名之下无虚士,察举制亦非常严苛,有才不举是过,举才有误更是过,这也实施连座制。官员们爱惜羽毛,且每二十万人才一年一个举荐名额,为政绩着想,当然要举荐名声响当当,学问也响当当的人才。
现在朝堂上议的事自举士子在礼部门前jìng zuò不去之事,他们倒聪明,不到紫微宫前坐:“陛下,此事需速决,不宜拖太久。”
“安抚自要安抚,但若以自作要挟求位,却不能应。”
这事要真发生在紫微宫正门前,谢籍早炸了,他家小青梅天天出出入入的,不是要被憋得连门都不好出么。走侧门?这种事怎么可能,堂堂皇后怎么能走侧门。所以这会儿,谢籍很安稳,并没炸,反而能条理清晰地思考如何解决:“先着太学前去安抚一番,问问他们意欲如何,余事再议。”
“是,陛下。”
眼下天气热得很,哪怕礼部门前荫荫蔽蔽,也一样容易把人晒坏。自举士子中有体弱者,此时业已不支,礼部尚书散朝来到衙门前,看到满街jìng zuò的士子,头疼得快要裂开:“尔等所言所求均已上达天听,不如就此归去,也免受日晒之苦,暑热之毒。”
当街jìng zuò,骂骂不得,打打不得,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要是坐宫门前,凭天子的脾气,早令禁卫先揍一顿再把人提进宫去说话。可礼部没权利打这群“国朝未来梁柱”,礼部尚书也只能憋着气好言相劝,道是众怒难犯,这事处理得不好,官帽都保不住,礼部尚书也不能把这群年轻士子怎么着。
邰山雨等闲不往各大衙门前过,因各大衙门都不在她常要走的路上,今天还是听说常吃的那家面摊换了个地儿,老头怕晒,干脆在家中院子里支摊。好容易答应带谢岩纯粹地出来玩一天,说好去吃丁老头家的面,邰山雨当然不能食言。依着左近的询问,邰山雨同谢岩一起七弯八拐进了巷子里,老头家中院子挺宽敞,还种着几株高大的树木,把太阳遮了,却没把光丝遮去,在炎炎夏日里尤为清凉舒适。
“比在街上吃味道还好一点。”谢岩头回被领上街吃面,吃的就是丁老头家的,一直在街上吃,倒没到家里来吃过。
老头嘿嘿笑:“在家炖肉熬汤,正经的慢工细活,这汤我能自己看着,火候也自己掌,往日里都是小辈们在家看锅看灶。这手艺啊还是得老,手艺老了,心里才有底,干凭嘴上说教全没用,唯自己操练出来,才叫手艺。”
“妈,阿暄能吃了吗?”谢岩扭头问他妈。
邰山雨记得小孩子满一岁就差不多能吃油盐,不过要少油少盐口味清淡,尽量不要吃稀奇古怪的新鲜菜色,倒没说面条不能吃:“能,不过你阿暄弟弟有点苦夏,夏日里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在家待着吧。”
“那给爹带一碗,还有老师,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小东西吃到好吃的,恨不得把所有认识的人都点一遍。
丁老头家还真有外带,自己拿面回去,汤和菜码分别放好,自己带回家煮去。付好大一串面钱后,邰山雨和谢岩再出来,便有点不知该怎么从这弯弯绕绕的巷子里出去了,好在有禁卫,问怎么去西市最快,禁卫遂指明路。
邰山雨和谢岩从巷子里一钻出来,没多远就看一堆人jìng zuò在礼部门前,谢岩:“妈,他们作什么坐在这里。”
“听说是心里有不平要诉。”
“那他们诉了吗?”
“自然诉了,你爹已经知道,朝上今天议过。”
“那为什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