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州还没能通火车,所以渡江桥的长途客运站也就是进出邗州的重要交通枢纽,长途车、短途车、出租车、公交车、接人送人的单位车、机关车,只要是个交通工具、就能够在这里看到。
拉活儿的摩托车就停在出站口的两侧,小旅馆招揽生意的更是见这人出来了就赶紧迎上去,或是拉、或是扯、或是介绍自己的旅馆安全、有特色,总之这里有着缩微的社会百态、也有着阳光照不到的那些个阴暗。
始建于八十年代初的老客运站外墙斑驳,主候车室的座椅大多缺了腿儿、坐不得人,挂着‘贵宾休息室’牌子的茶座里竟然还有卡拉ok,明码标价一块钱就可以唱一首,童叟无欺、绝无店大欺客之担忧。
眼瞅着那穿绣花鞋的中年妇女交了五块钱进了贵宾休息室,轻拍着那嗓子哭哑了的孩子、还跟见孩子可爱凑过去的乘务员要了杯水,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霍海也就走向了休息室斜对面的柜台,拿起了公用电话准备拨号。
咔!
坐在柜台里面织着毛衣的女老板一伸手就把电话给压了,一脸嫌弃的勾了勾手指。“懂不懂规矩?先交押金!市话五毛、长途两块……”
霍海有些懵。“市话不都是三毛吗?”
“外面是三毛!打不打?不打别碍事儿……”
霍海咂了咂嘴,从兜里摸出两块钱,拨了两个电话却一个都没能打通,努力的想了想才记起来一个传呼号。
见霍海挂了电话、那女老板随手便扔了一块钱出来。
霍海有些奇怪。“市话不是五毛吗?”
“打电话是五毛,接电话不超过三分钟也要收五毛!”
霍海是无力吐槽,收了钱回想了一下车站外面的情况、便问道。“问一下,车站派出所在什么位置?离这儿远不远?”
女老板抬起头、神情间有了戒备。“你要干嘛?”
“我姐的对象好像是就在里面上班……”
女老板将信将疑,上下打量了一下霍海、见他表情自然才抬手指着出口的方向说。“呐,从那边出去左拐,两百米就到了……”
霍海瞄了一眼出站口,正准备道谢、摆在柜台上的电话便响了。
“小海?真的是你?考完了?不对啊,不是下午三点才开考的吗?你怎么还有功夫打电话?你舅说你是在杨中考点……”
电话那头的刘芸、噼里啪啦的就是一大通,嗓门之大、情绪之焦急,引得坐在柜台里面的女老板都竖起了耳朵,霍海不得不捂住了话筒、站远了一些,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她知不知道他小舅在哪儿?
“岑所?他一大早就带着队伍去南郊拉练了,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城了……”
“姐,那怎么才能跟我小舅联系上?我有急事儿找他!”
“那你打他的传呼啊。”
“我就是忘了他的传呼号码了……”
刘芸怔住了,这小子不记得他舅舅的传呼号、反倒是记住了自己的,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不安,但还是将岑卫彪的传呼号报了给他,然后才想起来要问他到底有什么急事儿、这时候还没进考场?
“姐,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详细的解释,我先给我小舅打传呼,挂了啊……”
嘟、嘟嘟……
话筒里的忙音、让刘芸有些郁闷,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电信局的内部电话,晓得霍海给她打传呼的电话、是位于渡江桥长途客运站里面的一部公用电话,心里猛地一紧可就赶忙拨了传呼台,给岑卫彪的数字机留了个暗码、拿着她的皮包便出了门。
“今天的拉练情况还不错,二队的表现还可以,三队的稍微差了些,以后……”
滴、滴滴……
站在中巴车里通道里的岑卫彪正进行着拉练总结,听见腰间的bb机响了、也就顺手掏了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便随手塞了回去继续说。“以后啊,这种程度的拉练会成为常态,不要觉得苦、也不要觉得累……”
滴、滴滴……
传呼机的动静、让车厢里的队员们忍俊不禁,岑卫彪皱起了眉头将传呼机给掏了出来,一看那三个九的暗码、可就不禁立刻沉下了脸,扭过头冲着开车的吼了一嗓子,让就近找个公用电话!
开车的将油门踩到底、头也不回的便道。“头儿?有案子?”
“赶紧给我找电话!废什么话啊!”
开车的被吼了、脖子一缩便咕哝道。“前面那路口就有公用电话,三分钟就能到!”
站在了车门口,岑卫彪这才重新看传呼机上的那条讯息,三个九的暗码之外、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等中巴车停在了路口的公用电话旁边、他打通了电话一听是刘芸,当场就愣住了。
刘芸坐在出租车里正往渡江桥那边赶,一口气儿说了一大堆、喘口气儿才继续道。“岑所,除了我的这个传呼、你是不是还收到了一个号码?”
“是……”
“你千万别回那个号码!看样子你外甥准备离家出走了,你要是给他回了电话、搞不好他立刻就会上长途车的……”
岑卫彪愣住了。“啊?”
“哎呀,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往渡江桥的长途客运站赶吧,我担心我一个人过去了不答应能找到人,你也赶紧的吧……”
电话被挂了。
岑卫彪抓着话筒怔了片刻,虽说觉得刘芸通知他这事儿、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火烧火燎的赶紧跳上车、让立刻往渡江桥的长途客运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