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上、后门下,扶好、抓稳,下一站环保局,请下车的乘客……”
售票员报着站名、提醒着,七点三刻就被老妈以‘距离远、时间长、怕堵车’为名义撵出家的霍海,坐在最后面一排却是瞅着空荡荡的车厢有些感慨。
并非因为今天是中考的第一天、九点会考语文,也不是由于周亚敏昨天那暴怒的一拳砸乌了他的眼眶、让霍海心生委屈,而是因为此时的城北到市区的这段路,还处于看不见有什么发展远景的年代。
六车道的大马路、因为车流稀少而显得格外空旷,处于破产状态的纺织厂、资不抵债的服装厂、被南方那些民办企业挤兑的没了订单的搪瓷厂、鞋厂,可都是邗州工业发展的最直观体现,改革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多年了,国有企业的颓势可能也会在这两年引发诸多的讨论,以市场换技术到底对不对、让外资占便宜妥不妥、全民所有制企业私有化该不该、深城的经验是否已经落伍、盛海是否真的具有成为国际化金融大都市的可能……
这是一个充满了机遇的年代,但这也是一个权力与金钱绞缠最为严重的年代,下岗大潮的即将到来、会让许多家庭陷入困顿,计划经济的影响虽然在淡化,但却依然还是无处不在、影响着老百姓的方方面面……
公交车足足过了七个站点、才终于有参加中考的学生上车,当公交车快到杨中站点的时候、售票员拿着报站器说前面的路已经封了,公交车需要绕行、下车的乘客请提前最好准备。
坐在爱心座椅上的一个老大爷火了,指着女售票员便嚷嚷了起来。“胡扯些什么呢?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封呢,这是大领导要下来检查了、还是搞什么呀?啊?你可别忽悠老年人,我年龄大了、走不动道儿的……”
“中考啊!没见车上这么多的学生们?老糊涂了?”
女售票员的大嗓门、引得车内乘客们笑声一片,手里拎着菜篮子的老大爷郁闷的咕哝着、却是也不吱声了,提前站起来准备下车的霍海、见那老大爷菜篮子里是新鲜的马齿苋,唇角迅速扬了起来,邗州春末夏初的时候这种野菜最是新鲜,只不过此时邗州还没有农户愿意种植,所以想要吃的话、就只能是去郊外采摘,烫过了、加上蒜泥和香油稍微拌一下,就能让女儿多吃小半碗饭呢……
车到了站。
“现在的孩子们呐、真的是既不懂礼貌也没个眼力,搁早些年的话早就有过来帮着扶一把的了,哎……”
拎着菜篮子的老大爷故意提高声量的感慨、令两个原本准备结伴过去帮忙的小女生反倒是迟疑了,霍海见那老大爷摆出了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心说您老人家真的该觉得庆幸,再过个几年,您这把岁数的要是在街上摔个跟头、还真没人敢扶的,夏天被烫伤、冬天被冻伤,春秋天倒是比较舒适,可倒在地上的滋味却一定不会好受。
人的尊严和良心啊,似乎也随着时代的进步需要经济实力去支持了,没钱想要做点好事儿,被说成蠢、说成笨也就罢了,最怕的是做了好事儿却反倒是被讹上了,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呀……
两个小女生最终还是过去搭了把手,搀扶着那老大爷下了车,因老大爷的感谢而红了脸、得了意、骄了傲,两个人挽着、脚步欢快的跑了,车厢里的乘客们也由此而展开了议论、有了感慨,而女售票员则说那两个女生天天坐这趟车,乖巧的不得了,谁家有了这样的女儿可是有福气的……
“你到底下不下啊?不下车就赶紧让开呀,别一直挡着……”
霍海在听着、在感慨着,可被他堵在后面要下车的几个学生嚷嚷了起来,他扭过脸说了声‘不好意思’,赶紧下了车、往考场那边走。
骑自行车的考生们结伴而来,坐公交车过来的考生们则是一群群的,偶有家长来送考的,但被送考的学生无论男女都显得有些难为情、怕见人,注意到有家长带着孩子把自行车停进了小巷、考生一个人赶紧跑出来,霍海不记得是十年、还是八年之后,每逢大考,有多少考生、就会有多少送考的父母,考点附近的知了猴若是敢扰了考生的清净、坏了考生们的情绪,家长们不但会向市政府投诉、会给消防队、派出所打电话要求派人过来处理,甚至会带着梯子过来进行现场灭杀,即便是送考的家长彼此都不想熟,但绝不妨碍这些送考的家长们在考试期间抱成团、打成一片,汇聚起全部的力量与干扰孩子们考试的一切去抗争……
时间还没到八点半,但杨中门前的考生们已经需要排队了。
取出了准备考拿在手里,霍海走进杨中进了高三五班的教室,他的位置就在讲台的下面,这个位置将会陪伴他整整三天,而四周的考生们则全都是陌生的,很快投注过来的目光之中就夹杂着惊奇和有趣儿,显然他那乌青的眼眶远比他本人要更加的惹眼、更加的令四周的考生们感兴趣。
被犹如是大熊猫一般的被关注,如果是十六岁的少年势必会局促、会紧张,但霍海却是坐下来之后便认真的清理抽屉、检查桌椅,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将文具拿出来摆好、将保温杯放在了桌角,合上双眼默默的休息,等听见第二道铃声响起、这才深吸了口气抬起了脸。
“考试纪律就不逐条宣读了,每个教室里都有两名监考则、走廊里还有流动的监考人员,最后一次严肃提醒大家、赶紧将不该出现在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