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雪原上的时间,仿佛无穷无尽。
那个木屋,距离自己,有着无限的距离。
易潇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
他的道心看似平静,实则一片混乱,魂海上空的动荡,已经在他的心底激起了不祥的预感。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潇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杂念摒弃开来,从脑海里彻底的清除。
脑海里,始终有一个紫色的光影,像是一团扑朔迷离的火焰,微弱而稳定的燃烧。
越是想要忘记。
越是无法忘记。
那团紫色的光影越来越清晰。
像是一只蝴蝶。
在心湖内起伏,想要飞出湖水,扑闪的双翼太过沉重,于是跌坠而下,易潇以双手痛苦捂住额头,去尽力保持道心平稳。
株莲相储存的所有心法,早已经忘却,唯独对自己改变最深的《忘我尊经》,一个又一个细碎的梵文,返璞归真,流淌在血液当中,封锁在心湖上方,像是一层薄薄的金色雾气,一条又一条锁链横在心湖之上,封锁所有的动荡。
忘我......
忘我......
碎碎念中,那只原本即将扑闪而出,跃出心湖表面的紫色蝴蝶,双翼触碰到了《忘我尊经》的金色锁链,接触之处雷霆乍现,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响起,那只紫色蝴蝶痛苦挣扎一下,双翼被雷光击打地粉碎,血气蒸发,在金雾之中弥漫猩红。
就此彻底坠下。
那只蝴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易潇的脑海里,那团紫色光影变得模糊,变得黯淡。
“她”再也不能影响到自己的心境了。
等等......“她”?
易潇有些微惘,心湖里的那团紫影,浸泡在澄澈的湖水当中,紫色的衣衫向上卷起,身躯却向下坠落。
那是一道人影。
易潇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金色的锁链轰然大响,交错蔓延,雷霆密布。
刹那之间回到现实。
雷光闪逝——
易潇睁开双眼,指尖因为剧烈的疼痛,猛地弹开,整个人向后跌去,砸坐在了大雪地上。
那道贯穿大地的雷光直到此刻才堪堪消失,整片世界的白昼骤然脱离,小殿下跌坐在地,双手撑在地上,伸出的那只手,食指指尖有着淡淡的焦糊味道,皮开肉绽,鲜血都已经被高温焚烧干净。
他的眼前,白色的雷光依旧暂停在视网之上。
缓缓消弭之后,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
一个横亘在面前的,足够高大,使狂暴的雪气不会砸在自己面前的阴影。
是木屋的影子。
自己......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是忘我的时候?
还是?
心湖里,痛苦的记忆即将浮现,哗啦啦啦的锁链声音再度响起。
易潇再一次站了起来。
他望着这间木屋,站在阴翳之下,所有的风雪,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远离了自己。
木屋的那扇门,死死关着,门上的把手,依旧有着跳跃的雷光,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易潇再一次伸出了手。
有一道声音,在心湖锁链的摇晃交响当中缓缓回荡。
“你渴望......力量吗?”
小殿下停住了那只即将推开木屋的手。
他的手指悬停在门把之上,跳跃的雷光闪逝一下,木屋内的声音微微停顿。
“我想你是认识我的。”
那道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沙哑,疲倦,还有苍老。
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动机......很快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易潇听到声音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保持沉默地望向这间木屋,浓郁的黑暗从窗口缝隙溢出,如潮水一般向外散开。
他站在木屋之后,整片雪原,似乎都不再如之前那般。
一缕又一缕的黑暗,像是长发卸开了发簪,瀑散开来,落在地上,向着四周蔓延。
木屋为圆心。
世界如漆夜。
木屋里传来了脚步声音,易潇沉默站在门的对面,他能听到每一步的前进,连频率,大小,都如此的熟悉。
那人就这么来到了自己的门后。
他说道:“你想要推开这扇门,来到屋子里......拿那把剑,对不对?”
易潇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想再理会门后的声音,五指向下握去。
“啪嗒”一声。
易潇还没来得及动作,那扇木门便被门后的人拉开。
那道漆黑的身影,侧着身子,他拉开了木屋的门,缓缓站在了易潇的对立面,两相对视。
无数的雷光在门缝之间流转。
即便没有了实质性阻碍的门,依旧阻挡着两个人的接触。
易潇看着门的那一端。
一角飞扬而出的莲衣衣袂,越过了那扇门的界限,被雷光切斩,割成了虚无。
门的那一端,有个形如枯槁的莲衣年轻男人,他的双眼带着疲倦,颓然,痛苦,深陷而下,笑起来皮肉拉扯,看起来并不俊气,反而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白巾。
易潇沉默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了解你......是因为,我就是你。”
“或者说,我就是‘上一个你’。”
门那端的枯瘦之人,轻轻说道:“忘记了一切,抵达了木屋,想要拿起那把剑,破开魂海......”
他忽然笑了笑,无数的黑暗,从莲衣之下溢出。
他是世界所有黑暗的中心。
肉身本就栖居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