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一路跑出驿站,一袭艳色长裙在白墙黑瓦的异世空间里看着异常醒目,一路上她心里都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开口“质问”她家主上,好让她打消这般如同自杀一般的举动!
歌君翎是个固执的性子,平时看着随和且大大咧咧,实际上却自有一番准则很少有人能够撼动。万年的时光里,听说曾经让主上破例且一再破例的只有辰启一人,这一次好在恰逢辰启回来,小良一路都在惦念着如何把辰启叫过来逼着主上改变心意的方案,却是待她跑回地宫寝殿,一眼看见那孤立在殿门之外的惨白身影的那一刻,忽地晃了晃神,险些绊倒!
大殿之外,石阶之上,站了一个人。一袭雪色的衣衫,一头漆黑的长发,那是在这鬼域彰显身份地位的白,那是辰启,他竟是自己主动找过来了?却是为何没能进到大殿里去…?
一身黑衣的鳖婆垂着脑袋看似恭顺的守在门边,只是经过今日殿上那一场契约,小良心知她已不再只是个奴仆,已然早起异心!主上的这一招真是狠,将所有属下都逼迫到了兴奋又对立的彼岸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起初她并不太明白,却是方才在驿站偷窥到了那一幕之后,她心惊那昼零的实力,更是被昼零的夫君吓着了!如果说昼零独自闯关还有可能失败的话,那那个黑衣的男人,他有的却是铲平整个鬼域的实力,甚至在她家主上之上!所以,这便是一场明知会输的赌注么,包裹在八族之战的华丽外表下,实则却是死前的最后一场疯狂演出!主上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不想要这个王位了,她也的确是厌倦了这个地方厌倦了同八族虚与委蛇,她要走,还要带着所有她不喜的人一起下地狱,而她,却是把辰启留下了…在这样的时候,他难得来,她却是不见,这已然说明了太多问题。
小良走上石阶,经过辰启身边,她和他其实并不太熟,小良是八年前才来到地宫的孩子,那时辰启已经开始了一年回来三日的周期,她和他并未见过几面,她对他唯一的了解便是他是当年主上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是主上珍惜,并且喜欢着的人…
小良经过,辰启甚至没有偏头,漆黑大门映上的是一道孤傲的身影,年轻的男孩,年龄一直停留在了十九岁的年纪,那一年,他从人类蜕变成妖,自此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需要每年定期服用丹药调养生息才能抑制体内妖灵反噬将神智吞没,而这一日,本又是他一年一度回归三日中无比平凡的一日,过了今夜,他本该在明日午后启程,心情好的话,便去那主殿请个安再走,心情不好便直接消失,这本是他一直在做也以为会一成不变的事,直至今晚他从净房出来,见到了私下前来通传的鳖婆。
鳖婆此举何意辰启并不想知道,他只是太过惊讶歌君翎的那道旨意,只是好奇想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拿这样的大事当儿戏一样玩弄。歌君翎,她从很早以前开始便一直是这样为老不尊的个性,明明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仗着自己不显老天天装嫩做那些童话梦,说实话他很烦她这样,觉得她从来认不清现实,所以他只是来质问的,问了就走,仅此而已。
小良越过辰启,示意鳖婆开门进殿,正殿熄了灯火,小良摸黑沿着走道入了内室,那里一盏小油灯光影明灭,软榻上歌君翎一袭雪青色的长衫迤逦而下,正神色懒懒的同嬷嬷说话,在这鬼域嬷嬷和她便是主上唯二亲近的属下,而辰启的身份,其实相当于少主。
嬷嬷一直不喜欢辰启,巴不得主上快些嫁人好巩固地位,小良看着殿中景象,暗中揣测莫不是主上不知道辰启等在外面?想着她心不在焉的帮嬷嬷整理了会儿东西,趁着嬷嬷转身时候一下凑到歌君翎耳边:“主上辰启来了,在外面等着…”
“知道。”却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歌君翎正端着矮几上的茶碗轻轻抿,气定神闲,“不见。”
小良呆住了,再是看见那双清淡的眼幽幽望来,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不过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吧,出去了想不见也不行了,那就见一个也行。~”
小良愣愣的僵在原地,不明白那一句见一个也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嬷嬷过来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小良也只顾着发愣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屋外传来清幽更漏声,启程的时刻,到了。
那巍峨殿门洞开的那一刻,出来的,是一行披麻戴孝的鬼姬。嬷嬷为鬼族首领,全族皆为女性,长发掩着苍白的脸,一抹红唇却是异样娇艳,鬼姬头戴尖顶的粗麻帽子,为首的几个持着巨大白色送葬幡,薄薄的纸片在风中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下摇晃而出,晃花了辰启的眼,那一刻,他突然想到的是,他似乎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他是异世离家的孩子,从妖灵入体的那一天起,他就生出了离开的想法,从他摸索出了那同行于鬼域和人界的方法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想过要再回来…却是她,强在他体内种下的毒素,逼迫他每一年必须回来三日拿上她亲制的丹药再去冰泉净室调息方能活下去,这是她强将给他的枷锁,把他当作宠物一般拴着链子挂在身边,只是那丹药能唤回他的人,唤不回他的心,他便是回来了也可以不去见她,她是女王,没有屈尊来找他的道理,所以这样最好!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却是,当那白幡飘摇而过,鬼姬嘤嘤哭泣,漫天的冥纸洒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