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做孽缘;有一种纠葛的关系,叫做,死敌。
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翻飞的墨色衣袂间沉静而悠远的容颜。记忆中,这张一贯清冷的脸上从未有过任何表情,这双素来淡漠的眼中,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情绪。千万年前神魔之争,他年少轻狂斩落千军万马,她平心静气化解鬼谋奇兵,他杀人从来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她杀人,从来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她一样,都是冷血无心肆意无情之人。
生来敌对的阵营,之后的发展尽在情理之中。当年有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去深究过到底应不应该;如今很多事情却是阴差阳错,从未想过的际遇,这样一段关系,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本是一个探究的绝佳机会,却是遗憾再也没了时间,灵力消耗过剩她已经用完了继续维持形态的力气,马上就要消失了。对面那双金瞳里是她不太看得懂的情绪,她本就不太擅辨人心,心思迟钝到很多事情便是对方说出口来她都不一定能体会,更何况是现在…再是将那清淡的竖瞳望了一眼她心里微微叹息,下一刻发丝一个轻扬人已是阖眼向下倒去。轻盈的身子被接住的那一霎,身上已是一瞬溢出了无数黑色的烟气,将人完全笼罩。
烟气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犹如缎带一般在两人四周环旋。昼焰行半蹲在地,垂眸淡淡俯看着怀里少女的眉眼,她的身体已呈半透明的状态,触上去也已经没了实感,仅仅只是一眼相望连句话都没说上,就结束了…
清淡的金瞳里泛起一丝无奈,昼焰行叹了口气,看着盘旋在空中的烟气一下聚拢将黑衣少女完全覆盖了进去。之后黑烟之间便是隐隐透出了金色的光亮,光亮愈盛之后怀里的人儿开始变化,身材渐渐缩小了,体重渐渐回来了,掌心下传来轻声的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再是等了片刻待到金光同黑烟一并散去,阿零已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些汗珠,就像是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般。
不远处,百里容笙站在悬浮着结界碎片和岩石粉末的空间入口,望着黑烟之间变回了原形的阿零,神色微微复杂。那一瞬入眼的阿零的神格,虽然只是一眼,他却是看清了,那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黑衣黑发眉目清冷,长得和阿零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但是神格只是本体中的一味精神力,按理绝不可能出现本体以外的样貌,这样的不同质摆在眼前,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阿零也不是这味神格的本体,仅仅只是一味人格。那么,阿零和方才那黑衣少女同属的本体,又是谁?
为了解开谜团而进行的试探却是牵出了更多的谜题,只是,仅仅是一味无法脱离肉身的神格便是能展现如此惊人的实力,阿零本是神族一事,已是毫无悬念。
不是他能触碰的人,不是他能关心的人,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便是一直处在这样的位子,永远只是远远观望着事态发展,看着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操控着一切。
昼焰行,他要求的是阿零的永生,五年的时间里他看出过些许端倪,所以阿零拥有神格这一点他绝对会抓住不放,助她归于神位,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他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却又为什么,当他站在此处远远望着方才那双方相见的一幕,当那两人的视线一瞬相触的那一刻,他竟是,不悦的…?
看不清的事态发展,辨不明的心境变化,百里容笙站在暗处看着昼焰行缓缓起身将阿零抱了起来。小小的娃娃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年纪,却是不知为了长出了一头如墨般的长发,柔润的一簇发丝从昼焰行的臂弯荡下在空中画出一弯漂亮的弧度,下一刻他长指轻撩,将落下的发丝半绾握在了手心。
那一刻,金色竖瞳淡淡望下,里头透出的情绪是柔和而无奈的,一少女的那一刻,淡淡无奈却又有些欣喜的表情。百里容笙直觉昼焰行是认得阿零的神格的,他是活了千万的上古妖怪,那她也许便是万年之前的至尊神族,只是可惜两人的身份他至今都未能查明,分析不出下一步的打算。
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留下的必要,缓缓一步向前,放眼望去前方黑暗之中那墨发长衫的背影已是走远。心中突然闪过一阵异样的情绪,百里容笙突然发觉,这般望着永远无法企及的背影站在黑暗之中的隐隐落寞,竟然好像,不是第一次…
那一日,出人意料的一道指令,为了试探同一种猜测而做出的配合,那一夜的决定终是牵扯出了万年前的纠葛,成为了引出尘封往事的第一道缺口。
那一年,三界纷乱神魔相争,千里红土葬枯骨,万里山河祭孤魂;
那一场乱世喧嚣,铁马金戈烽火三月,却是谁的惊才绝艳入了谁的眼,又是谁的天下无双,唯能与谁比肩?
当一场繁华落幕,人心离散鸟尽弓藏,当舍身救赎却最终换来王者陨落,当痴心不悔却只能直面痛失所爱,不甘灵魂逆天改命席卷一切投入一场惊世轮回,那一夜,命运般的邂逅,他立于月下玄衣如墨尘封了万年孤寂,她白裙纯净淡淡抬眼,已是忘却了一切纷扰。
这便是命,看似玩笑,实则救赎;这一次,命运给了他们五年,给了他们,一生。
自此,金眸之中万古不化的坚冰寸寸消融,只因那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墨瞳之中第一次带上的暖意。本是最不相称的两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