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恒能这么说,就说明他对我的底细还不够了解。
长老会不是快要无法撼动我这棵大树,而是已经无法撼动。
别忘了,实际上我也是长老会的一员,虽说我是以传话人的身份进入长老会的,但实际上,长老会里原本就没有“信使、学徒”这一类职位,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说白了,我现在就是家里的诸多长老之一,只不过有实无名而已。
二十多岁自称长老,别扭吗?我也觉得别扭。可当初长老会为了掣肘我,非拉着我入会,我有什么办法?
如今,在仉家以外的地方,长老会管不了我,在家里,我不但有大爷和二爷罩着,还坐拥旧货店和资粮坊,家里的诸多小辈,以及和小辈们关系旁根错枝的诸位长辈,或者直接就是我的人,或者和我有着极深的利益关系,长老会要是敢动我,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要造反的,更别说我和九爷关系这么好,景字脉可以任我调遣,就算是在长老会内部,大家也是平起平坐,谁也别想为难谁。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对于长老会来说,我现在就是铜墙铁壁一块,他们想给我使绊子,到最后疼得还是他们自己。
不过长老会显然看不清这一点,我也不打算提醒他们,毕竟,糊涂的人要比清醒的人更容易对付,另外啊,有些事儿你要是说得太明白,反而弄得大家都不好看,还不如不说。
这些话,我同样也没有对仉恒说起。
这时仉恒又开口说:“说起来,咱们老仉家,也该为行当做点贡献了。先前对付葬教,我们家只有老二参与进去了,现在老二去阁皂山调养,估计得有个两三年才能回来,若非啊,老二这么一走,家里就得靠你来挑大梁了。”
仉恒这两句话,前一句和后一句似乎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我就问他:“大爷,依你的意思,咱们老仉家该怎么做贡献?”
仉恒笑了:“这种事你还用得着问我么?现如今,家里头的资源十有八九都攥在你手上,还不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过嘛,景字脉你是不能再随便调用了。”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句话,没想到仉恒还是说出来了。
景字脉实在太好用了,如果没有他们,苗疆也不能这么快就平定下来,可要是将景字脉从我手里头抽走,以后很多事情办起来,恐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不过仉恒接着又说道:“其实景字脉还不是咱们老仉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说着,仉恒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本子,将它塞进了我手里。
我展开一看,本子上记录的都是些人名,以及这些人现居的具体位置,顺带一提,记在本子上的这些人,都姓“掌”。
“这是什么?”我合上本子,疑惑道。
正巧也到了饭点儿,食堂里已经开始进人,仉恒似乎不方便解释,就摆了摆手:“你去问掌维国吧,这上面的人他都熟得很。”
眼见来到食堂的小辈越来越多,我也不想久留,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吃了中饭再走吧?”仉恒说。
我摆摆手:“手头事儿多,不敢耽搁啊。”
仉恒倒也没强行挽留我,只是对我说:“如是在老粮局那边也待了一段日子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吧。”
算起来,自从仉如是被我打发到老粮局大院到现在,也过了八九个月了,听仉恒这口气,是打算将仉如是提前放出来么?
我随口问了句:“他现在什么状态?”
仉恒的回应也意外的随意:“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点了下头,将牛皮本子揣进口袋便离开了食堂。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路上时常有人和我打招呼,面对这些人的热情,我还是无法适应,但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多少已经有些麻木,众人上来套近乎,我勉强也能应付下来。
离开修车厂以后,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晚点儿再去找掌东海,前阵子他一下子搬空了整个景字脉,这会儿回到渤海湾,我估计长老会的人可能会找他麻烦,由于掌东海在家里的身份比较特殊,像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帮他。
不管我混的怎么样,从辈分上来讲,我只能算个小辈,可掌东海却是景字脉堂堂定门,论辈分,他和大爷、二爷平起平坐,我一个小辈,为了一个爷爷辈儿的人去和长老会硬杠,不合适,也容易引起一些风言风语。
正巧还没吃饭,不如就去老粮局大院逛一圈,顺道尝尝仉如是打的火烧是个什么味儿。
我记得那天正好碰上市里的几条北干道抢修,路上大堵,等抵老粮局大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下车以后,我先去福林烤鸭店看了眼,本来是想看看烤鸭店被谁盘下来了,会不会改了行,变成了别的店面,没想到一年多没来,烤鸭店的墙头上已经长出了杂草,挂在门口的那块小牌匾也掉了漆,原本干干净净的院门如今几乎完全被锈迹覆盖。
这家店,算是彻底荒了。
万老板前些年就过世了,迟先生又将心思放在了阴市那边,店面无人打理,没想到已残破成了这个样子。
回想当初,我一旦得闲就喜欢跑到这儿来找万老板聊天,至今还记得他在鸭皮上刷油的神情,以及从挂炉里飘来的阵阵香气。
一想到这些,我心里也不禁唏嘘。
朝福林烤鸭店的院门瞥了最后一眼,我才叹一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