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老朋友,偶尔闹点小矛盾,倒也不至于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等新一炉的火烧烤好,实用就让我去粮局外面的便利店买一瓶白酒、一箱啤酒,说是要和灼尘子好好叙一叙旧。
他们两个饭局,我本不想参与,可实用却执意要我留下,正好我也没吃饭,就留下来蹭食了。
灼尘子不是一个胜酒力的人,半杯白酒下肚,人就微醺了,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他和实用聊得,起初大多是一些陈年旧事,聊到过去的种种经历,总是一脸的感慨,可实用似乎对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并不感冒,脸上也没多少特殊的表情。
灼尘子喋喋不休地说着,实用大多数时候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听众,偶尔回应几句,说得也都是不疼不痒的话。
我插不上嘴,只能干干地坐着。
早上实用让伙计们离开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疑惑,不就是请灼尘子吃顿饭么,还用得着把一整天的生意都撂下?当时我还琢磨着,也许实用是打算带着灼尘子在渤海湾走走看看,了解一下当地的风情。
直到饭局开始以后,我才知道实用这么做,其实另有深意。
这个灼尘子,不喝酒的时候还好,只要白酒一下肚,就变得粘粘糊糊没完没了,一顿饭,从上午吃到晚上,吃完了火烧,实用又在中午炒了小炒,晚上炖了铁锅鱼,灼尘子没完没了地说,没完没了地吃,没完没了地喝,直到一斤白酒喝完,他把自己彻底喝废了,这顿饭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早在灼尘子没来之前,我曾跑到万大爷店里买了一只烤鸭,快到中午的时候,眼看火烧已经吃完了,实用还没开始炒菜,灼尘子眼尖,看到了放在炉灶旁的油纸袋,问我里面装了什么,我说是烤鸭,他也没客气,抓过来就给片了。
在灼尘子撕开油纸袋的时候,我和实用都是一脸的紧张。
迟先生毕竟还在烤鸭店做帮工,那只烤鸭上,说不定也沾了他的味道,就怕袋子这么一撕,灼尘子就会发现异常。
好在这哥们实在是喝大了,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在我看来,一场潜在的风波,似乎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我才背着灼尘子,在实用的引领下走出了店门。
走到临门口的钱箱旁边,实用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在灼尘子身上搜。
他连翻了几个口袋,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又扯开了灼尘子的衣领,将手伸进了埋在胸口附近的内袋里。
灼尘子本来都不省人事了,此时却快速抬起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口袋,硬是不让实用下手。
合着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睡啊。
实用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扎进这个口袋里,最后也有点急眼了:“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松开!”
灼尘子这才闷闷地将手指撒开,嘴上还嘟囔了一句:“不仗义。”
实用也没理他,直接摸出了五张大红钞,转手就塞进了钱箱里。
我估摸着吧,灼尘子不光小气,而且还特别爱占便宜,明明没睡死,却也不从我背上下来,我就这么背着他走了五六公里,人家连个谢谢都不带多说一声的。
刚出胡同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开车,可实用却朝我摇了摇头,还伸手指了指我的车牌。
那意思好像是说,不能让灼尘子看到我的车牌号。
我问实用要把灼尘子送到哪去,实用说,出了粮局大院向左拐,走过五个路口,有一家连锁酒店,价格不算高,还供应早饭,让灼尘子今晚就在那对付一下。
就这样,我背着灼尘子走了整整五个路口,眼看要近酒店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问了实用一句:“我错了吗?”
实用斜着眼睛瞥向他,却没说话。
灼尘子又说:“这些年,我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想为赤云峰正名,这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行当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不惯我,实用,你说说,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
实用皱了皱眉头,慢慢吐了句:“你做的太过了。”
说完,实用就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示意我别停下。
灼尘子刚才明明醒过来了,可等到进了旅店大门,一看到站在柜台后面的收银员,他又脑袋一歪,开始装睡。
实用一看他状态不对,赶紧上手,从灼尘子的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和钱包,灼尘子依旧死死攥着自己的口袋,可这一次实用发了狠劲,灼尘子没能挡住,钱包被掏出来的时候,都被他们两个给攥拧巴了,好在身份证没折断。
备了信息,交了押金,我就将灼尘子扔在了大厅沙发上,实用一个箭步过来,将钱包用力甩在灼尘子身上,随后就拉着我快步离开了。
走出旅店的时候,我回头朝大厅里看了一眼,就见灼尘子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钱包和房卡,一路摸索着朝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就不由地笑了笑,实用在一旁问我:“笑什么?”
我指了指店门:“这家伙真有意思,至于抠搜成这样么?”
实用一点也没有谈笑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说:“再见到他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我有些纳闷地问:“和他相处了这一天,我倒觉得,他也不像个恶人啊。”
实用摇了摇头:“他是个执念很深的人,估计下一次咱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会这么和和气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