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自琼州护送陆真儿的灵柩北返一个月后,于云州隋军大营中见到了晋王杨广。
其时,从关中、西疆等地奉调聚集到杨广麾下的步骑军马已陆续抵达云州,先锋三万骑军正由尚书右仆射、越国公杨素率领着在云州城外一百里外的云中草原与西突厥达头可汗的十万铁骑对峙,杨广则在云州城内亲统三军,严阵以待,密切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李靖向杨广详细禀报了官军相继收复雷州、琼崖等地,正准备向李佛子叛军老巢发起进攻的情况,当杨广听到娄氏实则为六年前在长安东宫内被诛杀的“雁巢”大护法萧如水的夫人汪氏时,从舆图前直起身来,目视李靖,沉声问道:“据你判断,汪氏既于萧如水死后就藏匿到了关外,蛰伏长达三四年之久,她此次南下江南,其用意何在?”
李靖事先已料到杨广必有此问,遂抱拳答道:“禀殿下,根据两年前张仲坚选择从汪氏、蒋无病二人所在的飞狐驿出关前往辽东推断,当时汪氏很可能还未接到南下江南的指令,她和蒋无病的任务多半仍是配合张仲坚在北境一带活动,伺机挑起北境事端,以呼应无垢、商畴等人在江南发动叛乱,图谋复辟。后来,正是由于无垢自尽,商畴所部浙东残匪几乎被全歼,‘雁巢’残存于江南的势力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汪氏才奉命南下,充做佛子,欲招拢主要分散在岭南各地的‘雁巢’残部卷土重来,兴风作浪的。”
“你说汪氏是奉命南下,充做佛子,什么意思?”杨广眉棱向上挑了一挑,问道。
“末将的意思是说,汪氏这个佛子多半只是个影子,她此次自关外南下江南,诸事如进展顺利,自可实现‘雁巢’南北呼应,欲图复辟的目的,而万一事若未成,汪氏做为佛子的身份暴露,也可以为真正的那位佛子充做替身,转移咱们的视线。”李靖沉声答道。
“唔,你说的不无道理。”杨广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李靖,你想过没有,自开皇十三年间萧如水主动在长安现身,接连犯案以至最终被诛杀于东宫,咱们就由怀疑萧如水很可能是为了掩护那位真正的佛子才如此犯险行事,自我暴露,进而推断出‘雁巢’真正的佛子就在长安城中,然而,一晃数年过去了,却始终没能查出身在长安的这位佛子是通过什么方法与异地下属取得联络,并下达指令的。这不太有点蹊跷了吗?”
李靖身为原“鹰窠”的副统领,对早在开皇十三年间萧如水于东宫被诛后,当时,“鹰窠”统领,时任晋王府司马的裴蕴就奉杨广之命调回长安朝中任职,专门负责监视被杨广疑作是“雁巢”佛子的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动静一事是知情的,此时听到杨广问到的并非自己职责范围的事,不便多说什么,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杨广随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马改口对李靖说道:“一月前本王在长安时曾与冲之(裴蕴的字)匆匆一晤,听他提及此次突厥国内生乱,也系张仲坚等‘雁巢’残部从中挑唆所致。你岭南的事情已了,不妨就留在本王身边,密切与派往北境的卧底取得联络,尽快查出张仲坚等人是如何从长安获得指令的吧。”
“末将遵命。可,还有一事,想请殿下给予明示:可否准许小师弟伺机诛杀张仲坚?”李靖抱拳答声遵命,略一迟疑,向杨广请示道。
杨广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问道:“以你之能为,尚且在与张仲坚的交手中落于下风,难道你的那位小师弟身手还在你之上,有把握杀得了张仲坚?”
李靖微微一笑,答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的这位小师弟虽然年纪尚轻,然颇得家师真传,若论其身后,末将还真的多有不及。”
“他若果真杀得了张仲坚,本王自无不准之理。李靖,待其功成归来之日,你引他来见本王,本王还真想见见这位少年奇才。”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听门外有军士来报:“禀晋王,突厥全军向南进发,越国公已率部在前方与突厥交上了手。”
杨广闻报,遂吩咐李靖道:“走,随本王出城瞧瞧去。”
西突厥的大可汗达头本是突厥分裂为东、西两个突厥之前突厥大可汗沙钵略可汗摄图的亲叔叔,自开皇四年突厥分裂为东、西两个突厥汗国以来,东突厥国内已相继更换了三任大可汗(分别是沙钵略可汗的弟弟突利可汗,儿子都蓝可汗,以及突利可汗的儿子启民可汗染干),而西突厥的大可汗仍是达头。
此次,达头可汗表面上是应其两个侄子——都蓝可汗的两个亲兄弟,俟利、俟斤的请求,率领三十万大军东征,欲驱逐亲隋的启民可汗,帮助两个侄子夺回汗位的,实则在率军出发前,达头可汗又与吐谷浑王子伏允悄悄商定,要趁隋朝将驻守西疆的精锐兵力调往北境之际,自西、北两面同时出兵向隋朝统治的腹地——关中发起进攻,妄图逼迫隋朝割让陇右、河西一带的千里沃野供其牧马、放羊。
所以,当达头可汗率部东进至云中草原附近时,尽管已然得知隋朝已任命晋王杨广为灵朔道行军元帅,统率大军进驻了云州,然而向来狂妄自大的达头可汗并没有将以步军为主的隋军放在眼里(早在开皇二年突厥五可汗联兵攻隋之时,达头就曾跟随沙钵略可汗率军攻占下了云州,兵锋直抵渭水北岸,所以才会产生对隋军战力不屑一顾的自大心理,详见拙作《一路隋行》),依然按照与伏允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