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琢磨房乔这话的言下之意,颇有劝他向唐介休索赔一笔钱财,从而放他一马的意思,正欲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却见房乔已站起身来,冲他说道:“兄弟你既然也跟着来了平陵,今晚就住在衙内值房,明日一同参加堂审吧。我早就说过,会给你们母子一个公道的说法的。”
这么一来,杨凌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向房乔告辞,由差役带着留宿在了县衙内。
可是,当晚杨凌在值房内反复思索,仍然觉得房乔夤夜单独传见自己,分明有替唐介休开脱罪责,向自己暗示和解之意,禁不住暗自气愤道:房玄龄啊房玄龄,我倒要瞧瞧,你如何给我们母子一个公道的说法。
一夜无话,待到次日辰时,房乔升堂审案,命差役将“羊羊羊”汤饼馆纵火一案的涉案人等全部带到了公堂之上,先是向涉案众人通报了汤饼馆纵火一案的审办进展情况,尔后吩咐将杨凌、帮厨小子以及崔六等人皆带至公堂一侧站立听审,独将白申、珠娘和唐介休三人留在了面前,向唐介休问道:“唐先生,有人向本县指告你才是‘羊羊羊’汤饼馆纵火一案的真正主使,是你主使原平陵驿长白申派人放火烧掉了杨凌母子开设于城内南北大街上的汤饼馆,对此,你有何话说?”
唐介休显然对房乔的这一问有所准备,看都不看身旁站着的白申、珠娘二人,拱手朝上答道:“禀老爷,唐某昨日刚刚从长安返抵建康,就被老爷派了差役来传唤到平陵,原想着是因为白草山之争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却没想到是有人在老爷面前一派胡言,将唐某给告下了。不错,在‘羊羊羊’汤饼馆失火以后不久,我应人之请,确实代杨凌母子偿还过欠房东的债务,可若说是唐某主使人放火烧掉的‘羊羊羊’汤饼馆,请问,唐某为何要如此行事?”
房乔把目光移向了珠娘和白申身上,示意他俩与唐介休当堂对质。
白申自被差役押解到公堂之上,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此时仍然如此。
珠娘壮起胆子敛衽向房乔施了一礼,正欲开口说话,忽觉后襟被白申轻轻扯了一下,转头之际,恰与唐介休四目相接,被他凌厉的目光所摄,不由得浑身一颤,打了个寒战,变得迟疑了起来。
“珠娘,前日在公堂之上,不是你向本县指告,是唐介休主使白申派人放火烧掉的‘羊羊羊’汤饼馆吗?今日本县命人已将唐介休传唤至公堂之上,你且将对本县说过的那些话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无需担惊受怕,自有本县替你做主。”房乔见珠娘有退缩、心怯之意,遂开口安抚她道。
在房乔的鼓励下,珠娘仍不敢与唐介休正面相对,面冲着房乔支支吾吾地说道:“禀,禀老爷,小女子一时糊涂,竟想不起前日在公堂上都对老爷说过什么话了,尚请老爷明示……”
房乔“啪”地一拍惊堂木,沉着脸向旁边的书吏吩咐道:“来呀,将珠娘前日在公堂上签字画押的供状拿给她看,好教她长点记性!”
书吏答声遵命,从身前的几案上拿起珠娘的供状正要起身,却听珠娘扯着哭音对房乔叫道:“老爷,小女子不识字……”
杨凌站在公堂一侧,瞧得清清楚楚,眼见珠娘被自己片言只语唬得就要当堂翻供,唐介休脸上掠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偏在这时,隐隐从县衙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房乔闻声狠狠瞪了珠娘一眼,向堂门外值守的衙役问道:“衙外是何人喧哗?”
“禀老爷,平陵城内的百姓听说老爷今日开堂审理汤饼馆纵火一案,都纷纷聚集于衙外,要求前来旁听老爷断案……”
房乔听说是百姓们主动要求旁听审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扫了唐介休一眼,还在沉吟未决之时,又见值守县衙正门的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跑了来向他禀报道:“老爷,不好了,聚集于衙门外的百姓人数已上千了,他们都要求老爷允准他们进衙来旁听老爷审断汤饼馆纵火一案呢?”
“打开大门,放一百人进衙旁听本县审案,其余人等皆在衙外等候,或命他们各自散去吧。”
因依《开皇律》之规定,凡州县审断民间争诉,可依案情不同采取不同的审案方式,但遇百姓请求旁听审案,州县吏员一律不得拒绝。故而房乔虽然不甚情愿,也只得命那衙役放一百人进衙来,在公堂外旁听审案。
那衙役领命走了不久,杨凌就见以几名花白胡须的老者为首,大约一百多名平陵城中的百姓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堂外,其中三郎、石当两人赫然在列。
房乔一面命进衙来旁听自己审案的百姓们保持安静,不得打扰堂上问案,一面转向珠娘,警告她道:“当着平陵这么多百姓的面,你若再敢欺哄本县,就甭怪本县先要治你个蓄意搅扰公堂之罪了,还不把前日的供言再当堂叙说一遍!”
事有蹊跷的是,珠娘一见了有上百位的平陵百姓进衙来旁听审案,胆气立马壮了很多,口齿清晰地将唐介休如何花钱主使白申派人放火烧掉“羊羊羊”汤饼馆的经过完整地当堂供述了一遍。
自听说县衙外来了上千名的百姓要求进衙旁听堂审时起,唐介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此时又听珠娘当面供说出了自己花钱指使白申纵火的真相,他的额头、鬓边不知不觉便沁出了一层细汗,神色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房乔阴沉着脸听珠娘把话说完,转向已是满头大汗的唐介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