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行功眉棱一抖,面带委屈地答道:“禀老爷,阴某不过是一介商贾,为晋王府中采买日常所需之物的商户,岂有见利不取的道理?虽然了解到了白草山早已被张伯和买下,但也不能因此就致使阴某将要赚到手的钱财都打了水漂了吧。”
“据杨凌之前供称,你原是他在关外飞狐驿当差时的上司,是于何时来到广陵,成为晋王府的采办的?”房彦谦含笑点点头,似乎认同了阴行功的说法,却突然问到了阴行功是什么时候成为晋王府采办的。
“时间不长。”阴行功眼珠转了两转,没敢撒谎,如实答道,“大约是在大半年前吧。”
“杨凌,本使还记得,你是于一年多前调来江南驿站当差的吧?”房彦谦转向杨凌问道,“近一年来可曾与阴行功联络过?”
杨凌木然摇了摇头。
房彦谦陡地从面前几案上放着的一堆笔录中抽出一张,举在手中,紧盯着阴行功问道:“阴行功,这是初审白草山一案时你所作口供的笔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初到平陵就找到了在平陵驿做伙夫的杨凌,请他从中引见,结识了顾沁儿……本使想知道的是,你是如何知道杨凌在平陵驿当差,又怎么会了解到他与顾沁儿相识的呢?”
“我,我是向广陵总管府的人打听到杨凌在平陵驿当差的呀。”饶是阴行功反应得快,立马答了上来,也被房彦谦手握他初审时的口供陡然这一问唬出了一头冷汗。
房彦谦倒没有追问阴行功是向广陵总管府的哪个人打听来的消息,而是从另一个阴行功意想不到的角度问道:“这么说,‘茂昌商行’应是你成为王府采办后才开办的喽,不知开办这么一间商行,你统共出了多少本钱?”
“一千贯吧。”阴行功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怀鬼胎地答道。
“仅凭区区一千贯,你就想从张家手中抢去数千家的织户?这是不是有点儿像蚂蚁吃大象,太不切合实际了吧!”房彦谦瞧出阴行功阵脚已乱,不给他喘息的工夫,撂下脸来揶揄他道。
“老爷你……”阴行功吃惊地望着房彦谦,乍了乍胆子,问道,“你究竟想问什么呢?”
“你说呢?”房彦谦两眼直视着阴行功,反问他道。
“阴某……不太明白,请老爷明示。”
“商人牟利本无可厚非,可想用一千贯的本钱去做几十贯,甚至上百万贯的生意,阴行功,你说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呀?除非……”房彦谦仍不肯直接告诉阴行功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冷眼盯着他,把话只说了一半。
“没有,没有的事。”阴行功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摆手否认道,“阴某从未借助王府的势力强抢民财,老爷若不信,尽可向人打听就是。”
房彦谦听阴行功总算主动说到了正题上,越发得显得从容不迫了,淡淡地说道:“本使无需向任何人打听、求证,只想听听你对仅用一千贯的本钱去做数十万,上百万贯生意作何解释。”
“我没有……对了,禀老爷,与顾沁儿签订书契,买断白草那回,我可是向她付了一万贯的定钱的。”阴行功仓猝之中一门心思地想把话题从与张家争抢织户上引开,情急之下举出了曾向顾沁儿预付一万贯定钱买断白草的例子,以此来向阴行功证明他是有足够财力做大生意的。
不料,房彦谦听了他这话,会心地一笑,却转向杨凌问道:“杨凌,阴行功初次到平陵,前后在平陵共住了几天,期间与顾沁儿洽谈过几回要从她手中买断白草的事宜?”
杨凌本就不是白草山之争的直接涉案人,当然难以了解房彦谦的真正用意,瞄了一眼正襟端坐在公堂上负责笔录的那八名书吏,如实供述了阴行功初次来平陵时的情形。
“喝,初次见面就一掷万金,阴先生好大的气魄呀!”房彦谦听罢杨凌的讲述,冲阴行功竖起大拇指,先是赞叹了一声,随即沉下脸来诘问道,“阴行功,还需要本官将你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明说出来吗?事到如今,你对蓄意侵吞张氏家产还有什么要分辩的?”
阴行功直到此时才恍然省悟出房彦谦再审白草山之争一案的真实用意何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因被房彦谦一步步挤兑得实在难以自圆其说,为自己先后所做的两笔生意编造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遂起了狗急咬人之心,猛地挺起胸脯,冲房彦谦说道:“老爷说我蓄意侵吞张氏家产,呵呵,但不知一文未出,就从张家白白得了三百万贯的退伙金,这样的人算不算是蓄意侵吞张氏家产哪。”
房彦谦的脸色登时变了,与房乔对视一眼,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阴行功转头盯了杨凌一眼,郎声答道:“建康‘升字号商行’的东家唐介休。老爷若想了解此事的详情,但问杨凌便是。”
杨凌站在公堂上也有一会儿,整个人因牵挂着顾沁儿仍显得有些木然,陡地听到阴行功攀咬出唐介休空手从张伯和手里掠取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并且还把自己当枪使,请房彦谦向自己询问其中详情,不由得当场便恼了,瞪着阴行功叫道:“阴驿长,你是我的上司,又是长辈,今天在公堂上当着两位老爷的面儿,可不能血口喷人,胡乱瞎说啊!你说的是什么事我听都没听明白,要说,还是由你自己对两位老爷说吧。”
“你不是在唐介休开办的‘升和汤饼馆’做掌厨吗?张家就在‘升和汤饼馆’向唐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