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被衙役押解着来到了县衙后堂,署理平陵县令房乔也跟了进来,随即吩咐押解杨凌的两名衙役退到堂外去候着,不经自己的传唤,不得踏进后堂半步。
待后堂内只留下他和杨凌两人后,房乔走过来,亲自替杨凌松开了绑绳,温和地说道:“我要你到后堂来,是为向你通报‘羊羊羊’汤饼馆纵火一案的最新进展情况的。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们母子,终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结果吧?”
杨凌本还疑心房乔和今日讯问自己的房彦谦两人都姓房,多半是亲戚,要自己随他到后堂来是为帮着房彦谦劝说他说出顾沁儿的下落的,听到房乔解释说是为了向他通报‘羊羊羊’汤饼馆一案的最新进展情况的,登时便打消了心中的疑念,躬身冲房乔一揖到地,发自衷心地致谢道:“想不到时隔数月,房老爷还惦记着要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还我娘俩一个清白。杨凌在此谢过了。”
房乔连忙伸手扶起杨凌,向他介绍道:“不用急着谢我,其实据目前的进展,距最终查破汤饼馆纵火一案还为时甚远。不过,白申调离平陵驿,远赴岭南,对此案的查破确是极为有利的。本县趁此有利时机,在白申带着珠娘到岭南赴任后,再次传讯了汤饼馆失火那晚与那帮厨小子同在珠娘家赌钱的几人,逼他们供出了帮厨小子于事发当晚其实很早就离开了珠娘家这一事实。而且,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帮厨小子的赌友中有一人那晚因家中有事,在帮厨小子离开后不久也退出了赌局,亲眼看到了帮厨小子悄悄溜进了你家的汤饼馆。”
杨凌兴奋地两眼立马放出光来,拍手叫道:“这回,那小子可抵赖不过去了吧。”
房乔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我命那人与帮厨小子当面对质,帮厨小子当场就低头认罪了,承认了他是受人指使,放火焚毁了汤饼馆的实情。并且,还供认出,指使他的正是原平陵驿驿长白申和他的姘头珠娘。”
“这下可好了!房老爷,赶紧派衙役到岭南拘传白申回平陵呀!”杨凌手舞足蹈地催促房乔道。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房乔却微微摇了摇头,给杨凌泼了盆凉水,“依朝廷律例,平陵县衙如需拘传白申这样身份的人回平陵,须得将详细案由上报广陵总管府兵曹,经兵曹审核批复后方能委托他们派人前往岭南拘传白申。但你也知道,钦命江南寻访使正在平陵主持再审白草山之争一案,如此案的被告顾沁儿迟迟不能到案接受问讯,势必影响到查破汤饼馆纵火一案的进度,你看是不是能早些将顾沁儿的下落说出来,也便于本县及早腾出手来,向上呈报拘传白申的公文,进而尽快了结此案哪?”
好家伙,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房乔还是在为房彦谦做说客呀!杨凌牙缝里不停地倒抽着冷气,本想一口回绝房乔想和自己做的这桩交换,可转念一想,不阴不阳地向房乔问道:“我多嘴问一句,房老爷你和今日提审的那位房老爷是什么关系呀?”
“他是我爹。”房乔坦然答道。
杨凌登时无话可说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冲房乔摇摇头,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顾姑娘去往哪里了,叫我怎么说?”
房乔满怀好意地想用尽快查破汤饼馆纵火一案劝使杨凌说出顾沁儿的下落,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什么也没能从杨凌嘴里得到,也是他年轻气盛,且自恃堂堂朝廷官员的身份,好心好意地来给杨凌通报汤饼馆纵火案的最新进展情况,却吃了一瘪,当时便动了几分怒意,冲着杨凌发作道:“杨凌,甭以为你自己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了!我告诉你,当初张伯和、唐介休等人可是以蓄意侵占他人财物指告的顾沁儿,如果顾沁儿不能及时到案接受问讯,官府完全可以依据现已掌握的证据判定她有罪,按律应处以流刑。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哼哼,你包庇,纵容嫌犯逃匿的罪名相应地也就坐实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不等杨凌再摇头否认知道顾沁儿的去向,房乔即摔门而出,径自走了。
不能不承认,房乔最终对杨凌的这通发作还是给杨凌的心理造成了巨大压力的。
当日他被两名衙役押送回值房后,就一头扎倒在地上的草垫上,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房乔的确不是在有意诈他,顾沁儿的所做所为实实在在地已构成了蓄意侵占他人财物的罪名,自己当初力主她远走岭南避祸,大多是基于对她一个平民女子,无端卷进当朝两大势力的纷争,很可能成为无谓的牺牲品的担心,而对她过份执着地想钻白草山尚没有过户给张伯和这一空子,捞取大笔钱财这一行为本身是否失当,触犯了法律有所忽视。
可事已至此,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
如果听从房氏父子的劝说,供出顾沁儿的下落,那么会不会上当受骗,给顾沁儿招来更大的祸事呢?顾沁儿不是说高昌、英荐怀疑她反叛朝廷,才要押她回长安的吗?
几乎整整一夜,杨凌辗转反侧,思过来想过去,仍难以下定决心,是否要向房氏父子供出顾沁儿的下落。
等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杨凌被拘传至平陵的第三天,房彦谦并没派人来再次提审杨凌,杨凌也因头天晚上一夜不曾睡得踏实,正眯着眼睛躺在草垫上补觉,忽听房门“当啷”一声被人从外给拉开了,杨凌警觉地翻身坐起,注目向房门处望去。
稍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