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这个人的出身、经历颇为特别。
他本是南陈朝中的直阁将军,却早在开皇初年就主动投奔了隋朝,自愿充当隋朝在南陈朝中的内线,及至开皇九年晋王杨广在统率五十多万大军兵分三路渡江伐陈时,裴蕴因向隋军密报了南陈军队的沿江布署情况立了大功,被杨广征召入自己的幕府担任了都记室一职,其地位大致相当于晋王府中分管文字工作的副秘书长。
此后在跟随杨广坐镇广陵,抚绥江南的过程中,裴蕴又因亲自主持破获了多起“雁巢”残部在建康、浙东等地密谋策划的叛乱行动受到杨广的赏识,在杨广采纳他的建言,决定组建“鹰窠”专门清查荡灭“雁巢”残部时,被任命为了“鹰窠”首任大统领,并改任了晋王府司马一职。
在开皇十三年那场废储立储风波后不久,裴蕴奉调回京,从一名藩王僚属正式回朝任职,被敕封担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职,相应地,也就将“鹰窠”的一应事务暂交给了副统领李靖负责。
虽则如此,在未经杨广亲口允准前,裴蕴仍是“鹰窠”名义上的一把手,通过高昌等留在江南的亲信随时掌握着“鹰窠”在江南的诸种行动。
高昌尾随唐介休、三郎一行返抵长安后,亲眼看着唐介休带人押运着装满二十多辆马车的三百万贯退伙金走进了他胞兄唐令则位于长安西城同福里的宅邸后,遂马不停蹄地跑到长安东城来找裴蕴禀报消息来了。
裴蕴在自己家中的议事厅里听高昌讲明来意,两眼直盯着高昌问道:“你不会只是为了来向我禀报唐介休亲自押送着三百万贯的退伙金返抵长安一事不远千里地赶回长安来见我的吧?说说吧,江南出了什么事?”
高昌原是在裴蕴手下当差的一名小书吏,因裴蕴见他办事机灵,对自己又十分忠心,便亲自向杨广举荐他加入了“鹰窠”,短短几年下来,已由一名普通成员晋升为仅受李靖一人节制的协领了,如今既见了恩师的面儿,自然不敢隐瞒实情,遂乍着胆子将夏侯福派人捍然摧毁江宁县牢一事如实向裴蕴详细作了禀报,末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裴蕴面前,声泪俱下地请求恩师从重给他责罚。
其实,在今日接见高昌前,裴蕴已听到了有关吏部侍郎萧子宝上章弹劾张衡的消息,只是碍于身份,尚对萧子宝在奏章中弹劾张衡的具体事项还无从得知,此时既听说东宫近臣夏侯福胆敢公然派人摧毁“鹰窠”设在建康的秘密据点,裴蕴也禁不住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暗想道;如此看来,东宫显然是有备而来,要对晋王正式动手了。
心里虽然吃惊,但多年来充当间谍的经历已使裴蕴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他淡淡地吩咐高昌站起身来,冷冷地问道:“建康与广陵仅一江之隔,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在建康城外开设江宁县牢这一秘密据点?”
“禀恩师,自近两年来达奚长儒和夏侯福相继调至建康,‘鹰窠’在建康一带的活动就开始受到极大的限制,在这种情况下,李靖将军同我等商议,针对‘雁巢’残部在建康附近活动频繁的这一情况,要在建康附近设立这么一处秘密据点,以便就近关押、讯问查捕到的‘雁巢’残部,同时也为兄弟们提供一个暂时落脚歇息的场所,所以报经张长史允准,便设立江宁县牢这一秘密据点,暂由属下主持其事。”
高昌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忙补充道:“当初李将军征询我等的意见时,属下就曾向他提出过,日后倘被达奚长儒、夏侯福得知了这一情况后,恐对‘鹰窠’及王府,甚至殿下本人极为不利,可李将军却以便于办差、收押嫌犯为由,坚持已见……”
“不要说下去了。”裴蕴已看破了高昌的心思,适时摆手打断了他,接着问道,“我只想知道,有多少被你们关押在江宁县牢的嫌犯落到了夏侯福手里,其中有重要的嫌犯吗?”
“大约有二十来人吧。”抬头看到裴蕴盯着自己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高昌吓得一激凌,忙改口答道,“统共二十六人,其中并无重要嫌犯。”
“蒋无垢自缢身亡,商畴所部残匪被李靖协同官军剿灭。前些时传闻南下代替他二人的那位佛子,你们可查到了他的行踪?”裴蕴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下来,继续问道。
“还没有……不过,属下在返回长安来面见恩师之前,在建康城中留下了一名得力的兄弟,向他交待了清查佛子的任务……”因顾沁儿半道逃跑,高昌只字不敢向裴蕴提起怀疑顾沁儿就是那位神秘的佛子一事,只向他禀报了交待杨凌留在建康继续清查佛子一事。
“高昌,无需我说,你也应该清楚,目下李靖跟随殿下正在关外统军,准备一俟圣上诏准,即大举征讨高句丽,你身为留在江南的‘鹰窠’主要当家人,且又是江宁县牢的主持人,倘若不能将功补过,尽快查出那位神秘佛子的身份、下落,恐怕连我也很难替你说上话了。”裴蕴幽幽说道。
“恩师明鉴,夏侯福派人摧毁江宁县牢事发突然,实属丧心病狂之举。当日包括属下在内,江宁县牢中只有咱们几十名兄弟在,还是这些兄弟拚了性命才掩护属下得以逃了出来,赶回长安来向恩师报信求援……夏侯福以剿匪的名义动用官军对咱们下手,属下是防不胜防,实在无力抗拒呀,乞请恩师务必在殿下面前替属下申明实情、委屈,莫叫几十名兄弟白白丢了性命哪!”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