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家宴,变成骨肉分离。纵使太后活了六十多年,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一时也伤心无限,虽然肝肠寸断说不上,也哭过好几回。
先前皇后闹出那番逆天大事,把她这个尊贵的皇太后给囚禁在延禧宫。现在风水轮流转,眼睛被刺瞎一只的皇后成了秃毛凤凰,被人扭着胳膊送到了她的延禧宫。
老太后狠狠哭过一场,就叫嬷嬷扶着她去找皇后——不,蔡氏算账。
蔡氏身上血迹斑斑,半边脸暂时被包扎上了,蜷缩地跟个虾米似的窝在床上。
她虽然看见了皇太后,呆滞的目光却像没有看到似的,将头偏了过去,闭上眼睛。
老太后上前一步,指着她发髻松散的后脑勺骂道:“你这恶妇,黑心烂了肠子的!老天怎么没落下雷劈死你!”
蔡氏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安静。
皇太后气得又是一通大骂,跟往昔笃信佛教的慈善模样大相径庭。嬷嬷扶着她的手臂,替她顺背,磨破了嘴皮子去劝。
皇太后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吩咐看管蔡氏的宫人说:“太医过来给她治伤的时候,不许给她用麻沸散!这人昏了头了,得好好清醒清醒!”
蔡氏终于禁不住抖了抖,心底一片绝望。皇太后冷哼一声,这才扶着嬷嬷的手出去。
前头,皇上拖着伤痛虚弱的身体,大肆处理惩戒一众大臣,稳定局势以后,先令秦王安排守护皇宫——实则是为了向秦王表示诚意,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他做决定。之后,皇上马不停蹄,赶来延禧宫,问老太后的安。
老太后看见险死还生的儿子,这次是动了真感情,哭得鼻涕眼泪哗哗流。
皇上好歹把她劝住了,老太后一边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道:“这次非得把那个贱人扒了皮!敢谋害皇上,敢谋害亲夫,叫她死上一百次都不为过!合该下阿鼻地狱的狠毒恶妇!”
“母后想怎么处理她,都行。”皇上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发青,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他心里已经对皇后没有了任何感情,所顾虑的只有朝政。
“朕会对外宣布,说太子感染恶疾,身亡。皇后照顾太子,也被传了病症,现在深宫静养……处理了蔡家人,等再过个两三年,悄悄地报她一个暴毙就好啦。”
皇上这么一说,老太后心里有谱了。这是要处死的意思啊,只是怕外头不好看,要遮掩一下。
想到这,老太后一下子又想起一个大问题,急切问皇上道:“那皇上啊,皇后既然深居宫中‘养病’,无人执掌皇后凤印,这后宫一切事宜……”
皇上抬手摩挲着被热茶烫的暖暖的汝窑茶杯盖儿,微微垂了下眼睛,道:“皇后养病,林贵妃降成美人,独孤贵妃现在生死不明,淑宁的丈夫是蔡家人,也不能用……安远峰忠贞不二,为了反对皇后的倒施逆行,在雍和宫撞龙柱死了。这是个忠臣,家里头也清白。安远峰的女儿安妃是个稳重老实的,即刻起,升她为贵妃,暂代皇后掌管凤印,处理后宫日常事宜。”
“母后,安贵妃年纪轻,有不懂的地方您多提点她,儿子不中用,让您老不得安享清福,却又要叫您老人家受累了!”
老太后心里头砸吧一下嘴儿,皇上这嘴上说得挺好听,到底没把皇后凤印暂时交给她保管。
“皇上说的哪里话,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不帮你,还帮谁?哎对了皇上,有一件事,论理,哀家虽然不该过问,可……”
太后话音犹犹豫豫,皇上已经猜着什么了。
皇上喟叹一声:“母后猜的不错。”
太后盯着他,还是不放心:“皇上让秦王住到东宫,真要立秦王为太子啊?”
“现在,老大,老六,老七都死了,老二的性命也是十中去九,其余几个又是扶不起来的。唯独秦王精明能干,魄力宏大。不立秦王,还能立谁呢?”
皇上心里头五味杂陈,太后心里何尝不是啊。早知如此,老太后当初就不会眼看着蔡氏除掉罗贵妃了,还帮蔡氏擦屁股。
结果现在兜兜转转,斗转星移,沧桑变化这么些年,蔡氏倒了,太子死了,反倒是罗绮蓉的儿子要坐上储君之位。
命运给他们这些人开了多大的玩笑。而这个玩笑,又是由中间多么高的累累白骨铸就而成的啊。
皇上掩唇咳嗽几下,说:“其实这样也好,不瞒母后,都城这场乱子肯定是瞒不过东川细作的,咱们这儿前脚刚平乱,恐怕后脚东川就要挥师西进。原先咱们白竺就不是东川的对手,现在又元气大伤,也就得靠小五替咱们拦住东川啦。”
皇太后悚然一惊:“皇上说得极是!哀家差点儿忘了还有东川这群恶狗!这群东川人,又狠辣又贪婪,咬上肉就不撒嘴,咱们这些年真是受了他们不少欺压。”
“母后明白就行啦。儿子这也要告退!”皇上一按桌子,延禧宫的太监总管褚雁赶紧上前扶住他。
“皇上啊,”太后见着这一幕,就想起另外一茬了,说道:“哀家记得你身边伺候的褚鹤已经被蔡氏那恶妇害死了,褚雁伺候哀家多年,是个小心谨慎的,叫他伺候你吧。”
“褚雁是娘的左右手,儿子岂能要他伺候呢?”
太后摆摆手,坚决道:“哀家老啦,延禧宫清闲地很,伺候的人多,不缺他一个。皇上龙体关乎国家社稷,这奴才做事细心,在皇上身边伺候,比在哀家这边用处大。有人能把皇上伺候周全了,哀家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