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艘毫不起眼的货轮从黄浦码头。目的地是东北。途经地是苏北长江段。郑惟义、周莉和林祥夫三个人登上这艘货轮,成为这里的勤杂工。
林峰站在黄浦码头附近的一处高地,亲眼看见货轮鸣响汽笛,噪动的内心终于趋于平静。
接下来的事情,林峰几乎可以想象:
新四军在长江某处河道打伏击
货船上的几个除奸队员里应外合
滕青的两个班长率先举手投降……
想到新四军突然多出三万套冬衣,林峰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站在身后的管家郑德根轻声道:“少爷,该回家了。天寒地冻,船又走了。你还站在这吹冷风?”
“郑伯,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林峰转过身来,问道:“您今年好像六十三了吧?”
郑德根一下子愣住了:“少爷,你问这话的意思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考虑到你年事已高,已不再适宜担任厂长。我和林楠商量过,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企业。”
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郑德根的眼里沁出了星星点点的老泪,有些唏嘘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少爷,我听您的。”
“郑伯,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林氏企业所作的贡献。你的老年生活我已经安排好了,会保证你吃穿不愁。新的厂长估计这几天会上任。”
虽然有些不舍,郑德根还是表示服从。不过,他提出一个让林峰意想不到的主意:“少爷,管家的事我可以不干。不过,这个人闲不住。能否借你的关系,去宪兵队谋个差事,比如清洁工、厨子、买菜的,都行。这样对你可能有所帮助。”
林峰惊呆了!郑德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知道林峰在干些什么?!
接下来,更是让林峰膛目结舌。
“二少爷,大少爷也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自从八一三抗战爆发,他的性情大变,似乎变得很无耻、贪婪、谄媚,但我总感觉这些表象,都不是真正的他。他一定有我们所不熟悉的一面。”
林峰怔怔地问:“郑伯,你究竟是什么人?”
郑德根笑道:“当然是中国人啦。二少爷,你小时候特别喜欢放风筝,风筝一旦断线,毫无目的地飘泊,那种感觉看似洒脱,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我的话您考虑一下吧。我想去狼窝虎穴工作。”
“郑伯,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夜深人静时,林峰失眠了。郑德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拿自己当风筝来比喻?这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似乎看透了很多东西,却并不说明白。不过,从他想去日军宪兵队找份差事,让林峰觉得,郑德根应该是想为抗日做点贡献。
一向和蔼可亲的郑伯,给林峰打了人生最大的一个哑谜。直到天色微明,林峰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林峰处理完手里的杂务,正准备下班。突然来了一个客人。此人身穿灰色呢子大衣,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
来人很匆忙,急得没有顾得及看上林峰一眼,便一头钻进了影佐的办公室。
影佐的办公室亮着灯。
什么人?怎么似曾相识?能如此匆忙而又顺利地进入影佐办公室,绝非等闲之辈。
林峰到茶水间提了一壶开水,在门口停了几秒,听到里面的人说的是日语。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只好敲门。
“将军,我给您灌了壶热水。”
林峰进了屋,终于看清楚来人的真面目:张康达!
张康达也看清楚来人是林峰,也是愣住了。
影佐说道:“来,小林觉,我给你介绍一位客人。这位是东南贸易公司的张康达张老板。”
林峰双手一拱,以中国人特有的礼数敬礼,笑道:“张老板好!”
张康达似乎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并不表示彼此认识,也双手抱拳还礼,笑容可掬的样子。两个人细微的表情,却没能逃过影佐的眼睛。林峰向影佐微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难怪来人似曾相识,竟然是滕青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张康达。张康达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吗?为什么会讲日语?难道他是梅机关的人?想到这,林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张康达是日本人,或者梅机关的人。那么,滕青早就在梅机关的监督之下。而张康达是伪81师的常客,又和滕青有很多生意上的交往。一旦81师被安排进日本人,他想起义,难度和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可惜的是,影佐的办公室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把门关上,隔音效果特别好。林峰就算把耳朵贴在门缝,也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
不过,他可以估摸得到,张康达此行,一定是和那批冬衣有关!
影佐听完张康达的汇报,不由眉头紧锁。他那金丝眼镜片的背后,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将军,我们和滕青合作两年了,这次是第一次出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滕青和他身边的几个军官,连担任武装押运的士兵,都是由我亲自挑选的。航运的路线,也是我亲自安排的。不知怎么搞的,船上突然杀出几个枪法和身手都很厉害的勤杂工,把我们的人全部杀光。那批冬衣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对方打劫,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精心部署,这件事肯定不是一般的土匪干的。”
影佐眯着眼,顿了一下,问道:“涩谷一郎,我从你刚才的表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