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万才后撤一步,继续抡着皮鞭,一通抽打。
打了几下,他似乎累了,后退几步,叉着腰,恶声恶气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张大顺。”
“为什么要杀人?”
姜水生没有回答。
他现在能够确定,这个“审讯者”,是自己人,那么,应该怎么回答呢?
屈万才骂道:“你们这种犟驴,不打几鞭子,就不知道厉害,说,你跟冯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光在乡下,到底有什么猫腻?”
姜水生依然沉默。
屈万才的话,让他有些费解,似乎是用话引着他,往冯光的身上引,但是,到底怎么说,才能和他对上茬口呢?
屈万才扔下皮鞭,点起一支烟,坐到了审讯桌的后面,继续恶声恶气地对姜水生说道:“我告诉你,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老实交待,你想想清楚,这是宪兵队,蒙混过关,是痴心妄想。”
姜水生冷眼瞅着桌后的屈万才。
屈万才一边抽着烟,有意无意间,轻轻摇了摇头。
姜水生明白了。
接下来,屈万才又逼问一番,打了几鞭,姜水生始终一言不发。
“审问”一通,一无所获。
屈万才骂道:“死犟驴,撞了南墙死不改悔的浑蛋。”
审完了,打完了,姜水生拖着脚镣,又被押走了。
…………
次日,姜水生又被提审。
这回,审问者,是西村本人。
审讯室里,气氛和昨天屈万才审讯,大不一样,好几个特务,持着皮鞭,站在屋里,西村瘦长的身子,笔直地坐在审讯桌的后面。
桌下,一条狼狗,呼哧呼哧地吐着血红的舌头。
整个屋里,是一股恐怖压抑的气氛。
但是,姜水生心里异常踏实,他回到牢房,悄悄展开了攥在手心里的那个小纸团,看了上面的字,然后便吞了下去。
纸条上的字,小而清晰,姜水生甚至能认出来,这是管波的亲笔。
一股战斗的豪情,在他心里涌起。
我在宪兵队的牢房里,在和外面的同志,一起战斗。
只不过,这个战斗的环境,有些特殊罢了。
现在,面对西村,面对成群的鬼子汉奸,他的心里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西村咕噜了几句日本话。
站在旁边的翻译说道:“张大顺,你想好了吗?”
“我……”姜水生的表情,显得有点恐惧,抬眼看了一眼西村,然后又低下了头。
他象个演员一样,按照纸条上的交待,按照管波的计策,开始在西村鬼子的面前表演了。
“说——”翻译吼叫起来。
旁边过来一个特务,举着皮鞭“叭叭,”打了两鞭。这两鞭,抽在脸上,立刻皮肤便苍肿起来。
姜水生晃了晃身子,躲避着鞭子,装出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喘了口气,说道:“我……别打了,我说,我说。”
特务停下了鞭子。
翻译骂道:“死贼坯,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奶奶的。”
姜水生的嘴角,淌下血来,他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抬眼瞅了西村一眼。
西村的眼角里,射出冷冷的阴光。
“我……我其实……不是我和冯光的仇,是别人,我们在乡下的时候,在棋盘岭上,我和……和……”
“和什么,快说——”西村吼起来。
姜水生象是被吓着了,身子哆嗦了一下。
“……是……少东家,跟冯光打了起来,那冯光不是东西,抢了少东家的女人,他使用阴谋诡计……”
“少东家是谁?”
姜水生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西村生气了,“给我打。”
“噼噼叭叭,”旁边的特务们,举起皮鞭棍子,又一顿乱揍。
姜水生被打得倒在地上。
他嘴角流着血,气喘吁吁地说:“别……我说。”
翻译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你小子就是肉皮子发痒,欠揍,非得知道烙铁是热的了,才老实,是不是?”
姜水生装作挺不过去,慢吞吞地开始“交待”,“我……少东家叫胖六,我们本来是棋盘山的杆子,冯光这小子,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少东家从八路军暗点子那里……”
“八路军暗点子”那里,立刻把西村吸引住了,他从审讯桌后站起来,倒背着踱到姜水生面前。
他想要知道的,便是这样的消息。
若是普通杀人案,西村根本就没兴趣。
现在,终于撬开了疑犯的嘴巴,西村的脸上现出一丝凶光,逼问道:“什么暗点子的干活?快快说。”
“是,”姜水生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敢抬眼看西村,说道:“暗点子,姓郎……”
“嗯?”
“胖六大哥,跟他是朋友……不不,我只知道他姓郎,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呀……我只见过一面,他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一看就象是个读书人……”
西村把眉毛拧了起来。
听姜水生所说,这个姓郎的“暗点子”,不就是郎秀吗?
“到底叫什么?老实说,撒谎的立刻杀头。”
西村又吼起来。
但是问来问去,姜水生一口咬定,“暗点子”叫什么,自己真不知道。
不能说得太细,这是管波的计策,叫做“欲盖弥彰”。
越是模模糊糊,疑团重重,越会引起他们的混乱猜疑。
说得太确定,反而效果不好。
果然,见效了。
姜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