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急着想灭后周朝廷的火,可问题是后周朝廷这次明显就是要借着宋国公被刺之事找李煜和他那个江南小朝廷的茬儿,想把平定南方的第一刀砍到他李煜的脖子上,又怎么可能被他的几封辩白奏疏和几份礼物给打动呢。尤其重要的是,平定南方、一统天下乃是整个后周朝廷上下的共识,无论是以王崤峻为首的北平军系统,还是像范质、王溥这样的后周老臣,对这一政策均无异议,均全力支持。因此,即便李煜想要利用后周两派朝臣之间存在嫌隙的机会拉拢一派、反对一派,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因此,面对来自江南的使者,后周朝廷一众文武大臣的态度出奇的一致——礼物收下、奏疏驳回、使者扣留。于是乎,李煜这边一拨拨的派出使者、一批批的送上礼物,结果却都是石沉大海,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而且还一去不返、音信皆无。
如果说自家使者被大周朝廷扣留还可以理解为对方怒气未消,以扣留使者表达不满这种令人心中稍感宽慰的说法的话,那么来自鄂州的有关自大江上游顺水漂下大量木屑,而且有越来越多趋势的报告,则是彻底击碎了李煜心中最后的那点侥幸。因为大量木屑顺江而下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周湖南道正在造船,而且是在大规模的造船。而这种大规模造船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为不久后对江南的进攻做准备。如此一来,李煜内心便更加的忐忑不安、更加的烦躁焦急。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眼见自己试图与大周朝廷维系和平状态的努力毫无结果,大周对自己已是磨刀霍霍,其大军渡江南下征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李煜索性不再将希望寄托于对大周朝廷的怜悯上,而是在继续派使者前往开封求情、继续保持己方畏惧、软弱、可怜的表象的同时,开始积极在周边寻求帮助、寻求支持、寻求盟友。于是,就在其继续孜孜不倦向开封派出使者的同时,更多的使者则携带着更多、更重的礼物四面出击。后蜀、南汉、契丹、大理,乃至那些虽归于大周治下,但对北平系大臣篡夺权柄、把持朝政不满的各地节度使、刺史,都成了李煜说服和拉拢的对象。
俗话说“识实务者为俊杰”,面对大周在北平军一系入主开封后实力猛增,其平定天下、一统海内已成必然的现实情况,无论是后蜀、南汉,还是契丹、大理,乃至绝大多数李煜派人拜访的大周节度使、刺史,都很清楚与大周朝廷做对的下场,都很明白当今天下根本没有能够阻止大周统一天下的力量。因此,这些势力面对李煜派去的使者,其采取的对策虽不尽相同,但给李煜的回复却几乎是一样的——爱莫能助。其中,后蜀和南汉的当权者,以及大周的那些节度使和刺史们,均是扣押了使者、封存了礼物,然后派人一并解送到开封,以向大周朝廷表明自己的臣服,证明自己与李煜毫无瓜葛,唯恐大周朝廷误会自己;契丹和大理虽然没有扣人、更没有解送开封,可在收下礼物之后,却对李煜提出的帮助、支持,乃至结盟、共抗大周的建议,要么不予回应、要么语焉不详、要么便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愿意、也不敢给出任何承诺——大理远在西南,自认与中原并无利益纠葛,没必要为了些许礼物和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承诺而与强大的北平军为敌;契丹人则早就被北平军打怕了,无论李煜送的礼有多重、承诺的条件有多诱人,也无法让他们生起与北平军为敌的“雄心壮志”来。
当然,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在各方势力忙着与李煜划清界线的时候,却还真有看不清形势、算不对强弱的人存在。对柴氏官家忠心耿耿、当初李重进起兵叛乱时曾经打算将其当成遥相呼应盟友的大周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就是其中反应最强烈、态度最坚决、计划最完善的一个。
作为对柴荣及现在的小皇帝柴宗训一向忠心不二、对北平系官员把持朝政、架空官家极为不满的李筠,自从北平军入主开封后,他便一边为自己当初默认北平军偏师借路、未能及时向朝廷通报,使得朝廷对北平军南下毫无防备,以至令后者在剿灭逆贼赵匡胤的同时,得以顺利进驻开封,成了当代“曹操”之事后悔不已;一边暗中联络其他志同道合的节度使,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加紧准备,意图在时机合适时起兵勤王,杀尽奸佞,还政于官家。因此,当李煜的使者秘密来到他的府中,将自家国主的意思向其讲说明白之后,李筠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然,作为一镇节度,李筠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他很清楚自己与北平军之间实力的差距,也很明白如果自己仓促起事,一旦与北平军主力面对面的较量,其结果只有身死族灭这一条。惟今之计,只有趁着北平军挥师南下、征伐江南,且被江南李煜兵马尽力拖住的情况下、在其后备力量远在北平,一时难以支援的情况下,利用开封城内兵力空虚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开封,并在事成之后扰乱乃至断掉南征北平军的粮草和军资供应,且以官家之名传檄天下,号召大周各镇节度使、刺史共同讨伐北平军。如此,或许可以令北平军首尾难顾、处处遇阻,并最终阵脚大乱,不得不退出中原。当然,如果能借此引起北平军留守北平府一系的妄念,使其为了自身利益而与北平军南下一系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