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头越升越高,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约莫到了辰时初的时候,一辆宽阔高大、显然是从“大通商行”下属车马行租借来的四轮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缓缓行驶在与槐树街相交叉的那条街道上,并最终停在了正对槐树街的那座茶肆跟前。
赶车的车夫停好车,便大摇大摆的走近茶肆吃早饭、喝早茶,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所驾驶的四轮马车停靠的位置正是槐树街的街口,宽大的车厢将整个街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现在,除非有人刻意绕过马车往街巷里观望,否则的话,没有人能够看到槐树街上发生的任何事。
就在赶车的车夫悠然自得的在茶肆里吃早饭时,茶肆往北不远处,两名年轻后生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突然起了冲突。两人刚开始时只是小声争执、可很快便因为意见不合而变成了大声争吵,并最终将唇枪舌剑发展成了拳脚相加、大打出手。
在这个时代,街头斗殴、特别是赤手空拳的肉搏,向来都是人们围观的最佳选择。于是,随着两名年轻后生之间的打斗愈演愈烈,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以至于将周围几条街上的闲人都吸引了过来。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围观街头斗殴“好戏”的时候,两辆非常普通的马车从槐树街另一边的入口悄然驶了进来,停在了柳云燕家的大门口。车子刚刚停稳,柳宅的大门便应声而开,“飞燕堂”的探子们在张燕的指挥之下,迅速的将被喂食了mí_yào、昏睡不醒的柳云燕母子及丫环仆役等一共七个抬上了两辆马车。待最后一名“飞燕堂”探子上车之后,随着车把式一声低低的吆喝,两辆马车齐齐调头,像来时一样悄然而去。
就在两辆运送柳云燕家人的马车驶离槐树街后不久,那名驾驶四轮马车的车夫也一边抹着嘴,一边从茶肆中走回车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宽大的四轮马车重新上路,辘辘向南而去。与此同时,在茶肆的另一个方向,两名斗殴的年轻后生也在不知是谁发出的、“警察来了”的大喊声中住了手,各自捂着青肿的脸颊一头扎入因为害怕被巡街的警察当成妨碍通行、聚众闹事的不法之徒给抓到县衙门里去进行遵纪守法教育而四散的人群,一转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押解柳云燕家人的马车在潞县城内转了一会儿,在确认无人跟踪后,这才调转方向,借着城门口处那些城管队衙役们严进宽出的检查制度、真实有效的身份证明,顺利出了潞县东门,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最终在刘主事等人的接应之下,驶进了位于潞县城南的那座荒废的道观之中。
将柳云燕一家关押到荒废道观之中并不意味着行动就此结束,恰恰相反,成功捉拿柳云燕一家只是张燕此次行动计划的第一步,后面的行动远比捉拿柳云燕一家要重要得多、同时也困难得多。因为从现在开始,张燕及其手下所要面对的不再是昔日的部下或者同僚,而是在北平军拥有不小的权势、有能力将张燕及此次北上行动所剩不多的“飞燕堂”探子置于死地、身为“清园”兄弟中一员的范吾成。
在派何人前往北平城与范吾成进行第一次接触,将自己手中所掌握的人质和把柄告之对方,并带回对方的回复这个问题上,张燕一时有些难以决断。说起来,在张燕身边的这些手下中,能够担此重任,且被张燕倚为心腹、完全信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飞燕堂”老人儿,有着丰富经验、做事老成持重,曾经多次执行“飞燕堂”总堂交待的重要任务的刘景明刘主事。另一个则是后起之秀,为人精明强干、做事果敢坚定,在此次捉拿柳云燕及其家人的行动中表现出色的施然。
按理说,登门送信这种需要与对手斗智斗勇,进行心理较量的任务应该交由刘景明刘主事这样经验丰富、做事稳妥的老密探去办最合适。可一方面考虑到看押柳云燕一家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加之柳云燕又曾经是一名能力出众、担任分堂堂主、精通各种密谍手段的行家,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除了刘主事外,其他探子——包括施然在内——未必能压制得住她——柳云燕现在老实不代表永远都会老老实实的听自己这边的摆布。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缩小施然与刘景明二人之间地位的差距、更好的在自己这些手下之间搞好平衡的考虑。最终,张燕还是决定由刘景明刘主事负责看押柳云燕一家,而派施然携带她认为可以令范吾成相信妻儿已然被自己控制的一应书信及信物去见范吾成——送给范吾成的信件是在张燕的授意之下,由柳云燕亲笔书写的。再加上两件分别取自柳云燕及其幼子身上的信物,倒也不怕他范吾成不相信。
至于在见到范吾成后该如何与对方打交道、如何在为对方所敌视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如何避开“暗羽堂”在北平城乃至范吾成身边的探子、如何说服对方与自己这边合作,等等一系列问题就只能由施然自己来临机决断了——对此,张燕还是充满信心的。
显德七年阴历十二月十七一大早,怀揣着柳云燕亲笔所写的书信,以及两件来自母子俩身上能够令范吾成相信其所说绝非虚构的信物,施然骑快马离开了关押柳云燕一家的那座破道观,打马如飞的往西北方面、也就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