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柴荣的一声令下,后周军立即开始行动起来。担任佯攻的两千填壕兵和三千精锐步卒率先出动,在“神机军”的火力掩护下,张牙舞爪的向着不远处的太原城杀将过去,那声势甚至比两三万人攻城还要热闹许多。
眼见后周军火器的攻击方向由城墙再次转回到城头,而一直没有动静的后周军步兵也呐喊着向自己冲了过来,位于西侧城墙中部、正对着后周军佯攻部队进攻方向的观察哨里,负责这个观察警戒、监视职责的一名北汉军营指挥便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招呼自己手下的传令兵,打算让他去通知正在城下等消息的守将杨业以及太原防御都部署辛飞宇,立即带主力上城,准备阻击后周军步兵的攻城行动。
可不等那名传令兵接令,这名营指挥旁边的一名同样身着指挥服色的年轻军官已然伸手相拦,语气平和却又坚定的说道:“孙指挥且慢派人,张某觉得周军此举颇为怪异,恐怕事有蹊跷。”
虽然被级别并不比自己高的“同僚”阻止了自己发令,这位孙指挥却一点被冒犯的表现都没有。他不但不恼,反而一边示意自己的传令兵暂且等在旁边,一边态度极其诚恳的请教道:“张指挥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那张指挥也是一点平级相商的意识都没有,毫不客气的对孙指挥的奉承全盘接受,说道:“据张某所知,周军此前攻城掠地,一向是以‘神机军’火器轰破城池,而后再由步卒自城墙垮塌处攻入城内。可如今周军火器轰城未果,我太原城依然屹立不倒,他们却如此急惶惶且又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开始攻城,这与理不合呀。正所谓‘事物反常必为妖’,这周军明显违反常规的做法其背后必有阴谋。因此,以张某看来,孙指挥与其现在就急匆匆的去向刘将军禀报周军已开始派步卒攻城的消息,不若略等一等,待周军步卒走近一些,至少是开始填埋外壕之后,再依情决定是不是要向城下的刘将军禀报。”
对于“同僚”的分析,孙指挥是一点也没有怀疑,当即说道:“张指挥所言甚是,是孙某过于莽撞了。如此便依张指挥所言,咱们且看周军有何动作,再决定是否去向刘将军禀报。”
说完,这位孙指挥便毕恭毕敬的站在那位张指挥的侧后方,与对方一起通过观察口向城下正一路摇旗呐喊冲过来的后周军步兵望去,并时不时将艳羡的目光移到“同僚”手中那具据说可以看清四、五里之外的敌军脸上是不是长了麻子的双筒望远镜,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一件这样的“神器”——只可惜,这位孙指挥所能做的也只有幻想了。因为澷说他一个小小的营指挥,就连堂堂大汉皇帝的养子、大汉第一能征贯战的刘继业、刘大将军,手里也只有一部远比这位张指挥手中的望远镜效力差很多的单筒望远镜。
就在孙指挥在那里做着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时,观察哨后面的铁门一响,一名身材高大魁梧、身着都头服色的壮汉直愣愣的闯了进来。
此人进得观察哨,也不向级别比他高的孙指挥见礼,便直接来到那位张指挥的身旁,翁声翁气的说道:“副营长,周军的进攻实在蹊跷,依卑职看其中必有文章。”
那位被来人称为副营长的张指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点点头说道:“翁大哥所言不错,周军如此作为只怕攻城是假,诱汉军上城防守才是真。”
说着,他抬手一指正在声势浩大却又动作缓慢的充填外壕的周军继续分析道:“周军闹出这么大的声势来攻城,可那些填壕士卒的动作却比七老八十的老妪还要缓慢,哪里有一点点急于攻城的意思。而且,若是周军真的要派步卒攻城,其‘神机军’自当对城头持续轰击,以掩护步卒填壕、接近城墙。按照‘神机军’火炮、弩炮以及抛石机的精准度,这种轰击至少要持续到周军步卒接近城墙百步之内方会停歇,以免伤及攻城的友军。可方才‘神机军’对城头的轰击只在这数千周军步卒离开己方阵列时略显密集,待到这些步卒接近外壕、最需要炮火掩护之时,反而变得稀疏起来,现在竟是完全停了下来。
需知,外壕距离城头虽有两百余步,可却依然在我军硬弩的射程之内,没有了‘神机军’的掩护,这些手中只有土袋而无任何防御器械的周军填壕士卒便是我军弩兵的活靶。那周军自天子柴荣到其麾下一众大将俱是能征贯战、打老了仗的,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让自己手下的士兵来送死。所以,某以为,周军此番攻城是假、佯攻诱敌才是真。因为只有早早停止对城头的猛烈轰击,并卖一个‘破绽’让我军觉得有‘便宜’可拣,才能使得我军提前将城下的主力调到城头上来。这样,他们便可以充分发挥其火器的优势,在只付出很小的代价、且不会误伤自己人的情况下,打我军主力一个措手不及,重创我军上城防守的主力。”
听了这位张指挥的分析,那位孙指挥这才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张指挥不愧是北平‘飞龙军’年轻一辈将领中的佼佼者,一眼就看穿了周军的阴谋诡计,真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位张指挥闻言连连摆手道:“孙指挥谬赞了。张某不过是‘飞龙军’中一名小小的营指挥,顶多算得上一个校尉,哪里敢称将领。再者,张某在同僚之中也不过是个中人之资,这佼佼者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