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巴桑和唐光并排着挤进来。其实,碎片只要烧掉一部分,剩余的那些也就失去了作用。他们进来不进来,没有多大意义。
关文向天鹫大师深深鞠躬:“我会竭尽全力。”
天鹫大师的手印蓦地散开,指尖发出铿铿锵锵的摩擦声,指缝里飞溅出密密麻麻的火 星。火星落地,立刻引燃碎片,遍地起火,把他围在z。
巴桑无法向前,也看出了天鹫大师的必死之心。于是,他不再多说一个字,双掌合在胸前,嘴唇噏动,默念着往生咒语。
“他顿悟了,这是高僧大德修行者的必然归宿,一切疑惑不解、迷惘尘丝全都瞬间飞散——这是最快乐的时刻,抛下一切羁绊,飞向轮回的天堂。我在梦与梦的起承转合之间,最盼望的就是这种了无遗憾的顿悟,可是寻寻觅觅,终无结果……”宝铃站在关文身边,远远望着火焰中安详微笑的天鹫大师,联想自己的过往,不禁感慨万千。
“便宜了这老家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修理他,就……巴桑,都是你,拖拖拉拉犹豫不决,现在老家伙**了,看你怎么向金蝉子交代!”唐光舔着嘴唇,颇有遗憾地嘟哝着。
“关文——”天鹫大师在火光中大叫,“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其实,不必天鹫大师提醒,关文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些飘飞的碎片、灰烬正在形成一种逆时针漩涡。火光飘摇之际,把碎片的影子投she于地窖的四壁,朦朦胧胧,急速变化着。有时候,壁上的影子像奔马或流星,像蝴蝶或异鸟,像刀剑与战场;有时候,影子则像盘坐的修行者,像巍峨的殿宇,像藏地无处不在的风马旗。
天鹫大师忽然向前走去,踏入漩涡的中心。
灰烬绕着他飞行,越聚越多,逐渐将他罩住,把他变成了一个灰se的巨人。
“就是这个时候,我站在轮回的交汇点上,看到……看到那些事。你说得对,必须改变历史,必须有一个领导者把所有人的错误一肩承担下来,然后……给所有人指明另外一条道路,并且身先士卒,引领着他们向前。那就是你……那就是你……”天鹫大师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关文从未想过要扑上去救天鹫大师,因为他明白,修行者对自己的生命看得很淡,他们追寻的是自己的jing神境界。为这种境界殉道,就是他们大无畏jing神的最终体现。
“在那个地方,有人在等你,你必须加快脚步,到那里去——我在……等你,我……在等你……”天鹫大师的声音突然变了,由中年人的声音变得如同百岁老人一般,苍老迟滞,疲弱无力。
“看他的脸!”宝铃愕然低叫。
天鹫大师那张皮肤粗粝、肌肉紧绷的脸在刹那间松弛下来,眼睛里的光芒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皱纹,满眼绝望。接下来,天鹫大师的身子晃了晃,打了个趔趄,一跤坐倒,半身全在火里。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叱咤风云统帅五国十二寺智者挺进扎什伦布寺的天鹫大师,而是一个垂垂老去、苟延残喘的半死之身。
“大师,谁在等我?在哪里等我?”关文连问两句。
天鹫大师吃力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目怔忡地向前望着,视线并未落在关文身上。
“等你……等你……”火苗引燃了天鹫大师的衣服、胡子、头发,焦糊味越来越浓,但他并未有丝毫的挣扎,仿佛已经化作了无痛觉、无知觉的泥塑木雕。
“茫茫雪域之巅,唯有一心向佛之人,才能固守本真,无私心杂念,无旁骛之忧,无畏惧之情,无暗昧之患。我已经在此守候了几生几世……看那灯,就要灭了……人死如灯灭,修行者从来都不怕死,怕的是无法完成佛法传承,使得光明之i永久沉沦于幽冥之海……雪域高原,是九天之下、九幽之上、三界内、五行间唯一净土。我曾发下血盆轮回之誓,有生之年,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敢放弃除魔大业。如今,我的大限到了……到了……”那不是天鹫大师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看不见的人,正通过他的身体和口舌发声。
对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盘膝垂坐的影子。那影子枯瘦到极点,如纸板做的假人一般。
“是你在说话吗?你是谁?你是……前辈是谁?怎么称呼?”巴桑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等到影子出现,他向前跨出一步,双膝一软,长跪下去。
“斗转星移,世事难料。也许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这是最遗憾的事,但谁都无能为力……光明与暧昧是交替出现的,此消彼长,永无完结之时。修行者的使命,就是消灭雪域所有的黑暗,天永晴,水永清,人心永远向善……这是最后的告别……”那声音仍然响着。
巴桑双臂前伸,行五体投地大礼,浑然不顾自己的脸已经埋在灰烬之中。
关文身不由己地向前踏步,接近火海的边缘。影子是留不住的,他有预感,天鹫大师一亡,影子必定了无痕迹。
“前辈,感谢您的启迪与指示,但我怎样才能到达您那里?”关文问。
尼sei山地域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