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看了看,不作声,等着多吉措姆解释。
一直以来,他信奉“知道的不全说、听到的不全信”这句话,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到藏地来学习藏医藏药的普通医生。作为一个小人物,是不应该看出那张纸的特殊之处的。
“这种纸,生产于那个大国解体之前,相当昂贵,具有很多特性,比如蘸牛奶写字,字迹干了之后就消失;蘸番茄汁写字,能在黑暗中发出荧光;蘸人类的血液或者尿液写字,就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挥发,气味能够覆盖半径两公里的范围之内,为搜寻者指明方位。当然,它还有很多特殊功能,是外界不知道,而仅有使用者知道的,譬如可以将这种纸折叠为一头尖紧、一头圆松的纸筒,再将淬毒的飞镖放进去,立刻就会变成一只高精度的杀人武器,十五米内一击必杀。据我所知,这种纸还能够折叠成简易的子弹发射器,循环使用寿命可以高达八次。这种神奇的纸,由前苏联制造,只提供给克格勃组织使用苏鲁木趁对方不注意,便偷了半张纸出来。”多吉措姆说。
那张纸的特殊性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因为它是国际间谍组织常用的,由专人设计、专厂定制,其绝密程度比国家货币制造厂的等级更高。至于造价,则更是一个令人骇然咋舌的数字。
林轩看到那张纸,一眼便知真伪。他本以为苏鲁木“伏藏”事件已经结束,却没想到竟跟远在北方的俄罗斯人联系在一起。
他梳理思路,一针见血地问:“大师,您的意思是苏鲁木遭到前苏联克格勃组织的绑架,对方的目标,直指珠峰冰川?”
多吉措姆点头,略带不安地叹气:“苏鲁木是个老老实实的尼泊尔牧民,如果他没有被‘伏藏’困扰,就能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永远地做一个顺民。现在,他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搅乱了。我最近一直在反思,当初帮他发掘脑中的‘伏藏’,是对呢?还是错呢?就像现在,如果格桑脑中有‘伏藏’,我还要不要帮她发掘?”
格桑依旧在一笔一画地练字,眼神单纯,表情平静,并不清楚林轩和多吉措姆在讨论什么。
林轩被对方的话问住,因为包括藏传佛教历代高僧在内,都没有人反思过这个问题。在高僧们看来,既然“伏藏”存在,就是前辈们刻意留给后代的,必须发掘出来,才不辜负前辈们的谆谆教导之心。
在所有的掘藏故事和新闻报道中,都大肆渲染过发掘到了多么重要的“伏藏”资料,能够补足多少藏传佛教的历史空白等等,至于那些“被发掘”过的伏藏师,很快就被世人遗忘。他们的生活到底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无人问津,无人关心。
林轩站起来,整顿衣裳,恭恭敬敬地向多吉措姆深鞠一躬。
“这是……怎么了?什么意思?”多吉措姆诧异地问。
“大师的心真是慈悲而和善,不考虑挖掘一个‘伏藏’对自己的名声有多大提高,反而总是替别人着想。我这一躬,是替格桑等人谢您。”林轩解释。
当今天下,人人浮躁,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贪欲,不慕名,只安安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这样的多吉措姆,值得万人景仰。
多吉措姆苦笑:“我只是做该做的事,不敢为名利而逾矩。”
林轩望着格桑,脑子里反复想起拉昂措湖畔死士说过的话。那个人和骏马身上的奇怪伤痕,都使他念念不忘。
“大师,您还是不能确定格桑脑中有没有‘伏藏’,对吗?”他问。
多吉措姆坦诚点头:“对,但她的表现甚是奇怪,我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下结论。”
林轩咽了口唾沫,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咽回去。既然格桑可以在极物寺长住,他真的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