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雍城秦宫后,赵政似乎换了一个人,咸阳的他还想着一统天下,而今的他只想死战求存,即便如此,秦国也还有可能灭亡。心酸的对甘罗嘱咐完后事,赵政哪也没去,直接前往太庙呆到天黑,直到卫缭前来谒见,他才拜别先君神主,出了太庙。
“又有何事?”赵政一入正寝便问,他眉头紧皱着,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东胡入塞,护送胡商前往荆国。”卫缭说着下午刚刚收到的讯报。“胡商所运者乃是硫磺。”
“硫磺?!”硫磺是巫药当中的一味,赵政脸色忽然变了。
“然也。”卫缭表情也很严肃。“胡商在辽水口仓促登舟,故而硫磺散落不少。臣以为荆人得硫磺,巫药不再受制于西人,下月便当攻我。”
楚国一直在寻找硫磺,通过国尉府的渠道,卫缭还知道楚国派出海舟,在大海上寻找硫磺。条支国与楚国交恶后,扣押的海舟上也有万斤万斤的硫磺,好在这些硫磺被条支人给烧了。各处消息汇总完毕,已经能很清楚的判断楚国缺硫磺,可惜国尉府不知道楚国硫磺的存量,无法判断这对巫器使用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真如此?”赵政知道是坏消息,可还是有些惊慌,下个月就要开战了。
“九月我尚未收粟,此时攻我,可就食关中也。”卫缭道,这也是国尉府的判断。
“然我士卒未熟,又尚未、尚未……”一切都是急匆匆的,大秦从未如此仓促的筹备一场战事。
“臣请大王明日出城,于汧水勉慰将卒。”卫缭揖道,眼中全是热切。
受制于手中仅存的粮秣和时间,国尉府并未从王翦、李信军中抽调精锐死守雍城。不是说楚军攻入散关秦国便会即刻亡国,这只是赵政的誓师之辞。他死后或者他被楚军所掳后,长子扶苏会被群臣拥立为秦王,继续与楚军zhōu xuán,直到最后支持不下去,不得已向楚国投降。
赵政心中的散关之战便是这样的,卫缭则认为此战秦军必胜,前提是赵政接受他的建议。比如巡狩雍城,又比如亲自前往汧水勉慰将卒。
赵政第二天一早出发,出雍城西门,行一舍后在汧水东岸登上了王舟。王舟直溯汧水上游,进入当年章邯与荆王大战的汧水河谷,便看到了汧水沿岸正在训练的舟师欋手。
这些欋手坐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远远看去一个人叠坐着一个人,近看才知道人的位置是错落的,利用了高低落差才能坐得如此密集。木台建在靠岸的水中,一排排长桨伸向汧水中央,随着舟吏的命令,他们时而快划,时而又慢划,动作整齐划一。
“陛下,罗马人当年也是这样训练桨手的。”除了使臣帕罗普斯,来到秦国的还有埃及海军的几名军官,他们都是马其顿人,白色的皮肤让他们躲过了匈奴人的扣留。
“罗马之人?”听闻毋忌的翻译,赵政并不清楚谁是罗马人。
“是的。”说话的是克里门尼德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狄人。按照他的自我介绍,他是埃及海军总司令之子,曾率一百多艘五桨战舰与塞琉古舰队交战,击沉对方四十多艘战舰。
“我认为陛下的军队就像罗马人,勇敢、坚毅,最重要的是数量庞大。”克里门尼德斯很认真的说道,他不像帕罗普斯那样怀疑大秦的实力,因为他自己就处身于几十万秦军当中。“我相信他们会是全世界最好的桨手,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战舰。
罗马与布匿人交战时,他们还没有一艘三列桨战舰,但他们坚持不懈,就用现在这种办法训练出了无数桨手。等他们缴获了敌人的战舰,才开始仿制自己的战舰,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打败了布匿人。
楚尼人很像布匿人,他们有许多战舰,他们很会经商,他们还喜欢使用雇佣兵……”
“雇佣之卒?”赵政闻言有些诧异,他从来不知道荆人会用雇佣之卒。
“大王,他说的是占领香料产地的那支楚军。”毋忌答道,“据闻楚人所帅乃雇佣之卒。”
克里门尼德斯滔滔不绝,对秦军、对秦国很是赞美了一番,然后才开始诉苦:“如此伟大的军队,可惜他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舰,我很想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战舰?”
“寡人已遣使再赴贵国,若得工匠,即可造舰。”先训练好欋手,然后再建造战舰。秦国的思路和罗马人的思路确实毫无二致,只能人等船,不能船等人。
听闻秦国要再派使臣前往埃及,克里门尼德斯连连摇头,“这最少需要两年时间,而我听说,楚尼人下个月就会发动进攻……”
“足下以为此舟如何?”克里门尼德斯的问题赵政无法回答,工匠被匈奴人扣留,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派人再去请工匠。为了应急,少府也设计了一种战舰,就是王舟身后的那些。
对于那些战舰,克里门尼德斯扫了一眼便再度摇头。“陛下,它没有撞角,不能使用撞击战术。”
“陛下,您应当知道,在我们的海,海军有两种战术。”克里门尼德斯身旁另一位白狄人行礼后开始说话,他是阿美尼亚斯。“旧的战术是两舰靠拢,由战舰上的士兵进行交战;后来出现了一种新的战术,也就是撞击战术。疾驰的战舰对敌舰薄弱之处进行撞击,这种撞击可以是撞击敌舰本身,也可以从敌舰身边经过,撞断他们的木浆……”
阿美尼亚斯是一个优秀的海军战术家,他连比带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