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如暴雨!
滏水之上每次都将射出四千零三十二颗铁弹,这些细小的铁弹暴雨般冲刷列人邑的城头,不慎暴露在外的秦军非死即伤,剩下的人只能缩在女墙之下。但厄运紧接而来,正当他们以为六尺高的女墙可以屏护自己时,两艘炮舰第三轮齐射打出了实心弹。
渭水宽约四百步,加上这三百步,射击的距离接近或已超过千米。十五斤炮发射实心弹,有效射程就是一千米。现在炮兵以大角度把炮弹打到千米外,炮弹落地后就深陷在泥土里,根本不可能发生弹跳。它的杀伤再也不是一条线,仅仅是一个点。
因为距离,楚军正处于最薄弱的时候,而对岸数百辆弩车奔出后,那道军幕终于陆徐徐落下,陆离镜中,熊荆看到了骑兵,密密麻麻的骑兵。
楚军的火炮是秦军防御的重点,拥有火炮的楚军几乎不能战胜,但战场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只要能因时、因地、因势,楚军火炮并非不能战胜。
渡河未完,四百步宽的渭水将楚军分割成两部分,即便楚军能以火炮屏护渡过渭水的楚军,那也不是那种一打一大片的细铁弹,而是一打一条血沟的大铁弹。汧水之战赵勇等人看得很明白,只有前进到一定的距离,楚军才会用那种一打一片倒的细铁弹。
火炮屏护渭南的楚军,渭南楚军也挡住了火炮的发射,只要速度够快、粘得够近,渭北的火炮将拿秦军毫无办法。这个时候战争又变成秦军所熟悉的模式,冷兵器对冷兵器。
真正顾虑的还是楚军的矛阵。为了对付楚军的矛阵,王敖在临淄目睹的那一幕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用在了楚军身上。两万五千名骑兵驶出军幕时,他们的后方是两千秦军畴骑,这些畴骑一人双马,健硕的战马只背负皮甲,被骑士牵着走。
秦军营帐距渭水五里,五里按秦尺也不过两千零七十五米,这段距离对步兵来说或许有些长,但对骑兵来说不过是半刻钟的事情。
宽达十余里的秦军中军阵列,幕帐落下后秦军骑兵快速的向前。两万多匹战马的踩踏下,大地猛然震颤,低沉的震颤中,马蹄践起的尘土铺天盖地,除了赵政那面十四米高的常旗,对岸的一切都淹没中沙尘暴一般的尘土中。
夏季只要是天晴,咸阳就吹东南风,如果是下雨,则吹西南风。东南风正急,两万多名秦骑兵践起的尘土在东南风的吹拂下,吹入楚军在渭南的军阵,也吹入楚军在渭北的军阵。
熊荆看到沙尘暴一样的尘土心中就一惊,战争中因为一场大风而改变结局的例子比比皆是,最著名的一场莫过于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一片石。念及此他不等庄无地等人想出对策,回头便对身后的近卫骑兵喊道:“在不佞身后。”这几个字没喊完,他便策马奔了出去。
唯有骑兵才能克制骑兵。渭北楚军列成十三个军阵,浮桥搭架在每两个军阵之间。如此布置是为了士卒快速渡桥,但在渭水南岸,碍于人数,楚军并不能完全屏护如此宽阔的桥头。
位于军阵左侧的熊荆策马右奔,庄去疾为首的近卫骑兵两骑一行紧跟着他,那面白底彩绘的三头凤旗也被旗手高举着紧跟着他。近卫骑兵一动,妫景的骑一师跟着动,最后整个左翼三千多名骑兵全部出列,奔向浮桥。
而左翼的动作也影响着右翼,早就跃跃欲试的骑二师新师长景胜一看到凤旗飘向中军,当即大喊一声‘进’,随即也奔向最近的浮桥。
熊荆的擅动引起左翼骑兵的擅东,左翼骑兵的擅动又引起右翼骑兵的擅动,庄无地这些胸有成竹的谋士彻底傻眼,他们从未设想这场战争的会是一场骑兵之战。
这倒不是说楚军幕府谋士无能,而是他们无法体会秦人的用心。国尉府谋士从未想过要把楚军消灭在战场上,而是要将楚军堵在渭水之北,待粮尽再做围歼、追击。这才是最省力的打发,秦军追求的是胜利和首级,不是荣誉。
环境决定人本身,这种环境包括肉眼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的等级。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想法,这是所处环境下的最优选择。
站在秦军的角度,饿死楚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一如长平之战饿死赵军,最后迫使赵军全军投降。渡渭之战类似于赵括突围,只要顶回去就行。但是碍于楚军的火炮,顶回去必须和楚军搅在一起,不能先于渭水南岸列阵,而是要等楚军先过河,再冲上去把他们赶走。
抱着这样的思想,秦军才将骑兵布置在阵前,将步兵布置在了阵后。在常规作战中,这是完全错误的布置,步兵才是决战的主角,骑兵即便布置在军阵中间,也是寻隙而攻,不可能代替步兵在战斗的作用。决战如此,可如果仅仅是一场阻击战,用行动迅速的骑兵冒着炮火攻击楚军渡至渭南的先头部队,那就完全合理了。
秦军将几十万人的决战转变成一场不足十万人的阻击战,己方主攻的是两万五千名骑兵以及数千名弩兵,敌方参战的是渡过渭水不到三千名的步兵,以及渭水北岸发射铁弹的巫器之军。剩下几十万只能在战场之外观望。
针对这种布置,楚军战术自然要作出相应的调整。然而谋士法算的争论还没有结束,熊荆就策马前行了。他不会等待、也不屑用谋士绞尽脑汁想出的万全之策,他只有一个王者直面挑战的真实本能。抱着这种本能,他迅速的行动,希望在对岸楚军被秦军击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