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大胜啊!”此前隐隐反对立刻出击的军司马彭宗放下陆离镜后叹了一句。他反对出击不是没缘由的:连日行军,士卒已非常疲惫;又无攻城云梯,只能靠人命蚁附攻城;且暮色将至,夜间攻城极为不便。他没想到秦军守将居然会主动出城迎击成通那两千人,掉入项燕事先的算计。
“秦人仍是未变。”东门外秦军尸体堆积如山,最后一缕霞光落下去时,楚军士卒已踩着尸体冲上了城墙,与城上秦军厮杀在一起。项燕也放下了陆离镜,小心的放好,他开始觉得这陆离镜要比之前想的重要,它对了解判断敌情、指挥作战大有助益。
“未变?”彭宗笑看着他,有些不解。
“秦人死战,仅为封爵。如若战死,要爵何用?”项燕心悦之余多说了两句。
“将军的意思是说秦人也会怕死?!”彭宗很是诧异,他为城阳军司马不久,以前只听说秦军作战如何勇猛,‘左挈人头,右挟生虏’,特别是破阵的锐士,根本就悍不畏死。
“谁人不怕死?”项燕肃然反问,他还想说什么时传讯的骑手忽然来了。
“报将军:我军大胜,秦人西门大开,弃城而逃。”骑士是项稚派来的,西逃的秦人正好落入山那边项稚的包围,稷邑拿下已毫无悬念。
“急令项稚速速进兵复邑,能拔则拔,不能则围之,当以扼守山道为要。”项燕嘱咐道。
“唯!”骑兵受令后跃身上马,奔行十几步便融入夜幕不见了。而不远处,稷邑城内的火光越燃越大,大大小小的呼喊也越来越凄厉。
同一片夜幕下,稷邑东面直线八十里的谢邑也被秦军拿下。与楚军又是潜行、又是诱敌不同,谢邑虽有淮水之险,蒙武却集中军中所有奇伎者于前一天自上游架桥——游泳在后世原本是微不足道的技能,但在这个时代被兵家称为奇伎,称其可‘越深水渡江河’。秋季淮水很浅,当数百名奇伎者于水浅处架好桥梁、万余秦军东渡淮水,战争便没有悬念了。谢邑不战而下不说,骑兵还斩杀数百名匆匆逃出谢邑的楚军士兵。现在,蒙武担心的是后方。
“将军:荆人善远袭,然其行远、其势必不久。稷邑有六千兵马,若能死守必当无虞。今我军距城阳不过三十里,当以城阳为要。”身为郡尉的李信非常年轻,锐气十足的进言。
“将军:稷邑关系粮秣,我愿请命回援稷邑。”右军将领杨端和揖道,他懂得蒙武的顾虑。
“将军:荆人怯我,不敢撄我锋。主将项燕既已领军扰我稷邑,城阳自然空虚,末将愿为前驱,连夜攻拔城阳。”又一个请战的跳了出来,这是冯劫,和李信一样年轻。
“若不拔稷邑,项燕会往何处?”仿佛没有听见下属的言语,蒙武在自言自语。
“蒙将军,我以为……”说话的是吕不韦门客司空马,他不是戎装而是朝臣打扮。“项燕若不拔稷邑,当南下攀越大复山(桐柏山某段)往荆国唐县而去;若拔,当焚尽我军粮草辎重,据城而守之。”
“恩。”蒙武眉头拧的更紧。攻城不是野战,野战数日而决,粮草损耗不大;城阳这样的坚城说不定要围上数月,粮草虽说可以就地劫掠,但辎重等物是劫掠不来的。
“我以为,不lùn_gōng城也好,回援也罢,都需速速行之。”司空马还有一个身份是护军,或者说是监军。秦国军制和楚国全然不同,楚国以是各县各邑成军,有项师、有蔡师、有息师;秦国却以郡为单位成军,有南郡兵、有三川郡兵、有河东郡兵;
楚军县师将领多为本县人氏,不是本县人氏也是县公的亲信或门客;秦军郡兵将尉则由国尉府统一指派。楚国的县和秦国的郡是两个量级——江汉平原属于楚国时,有几十个县;归于秦国后,这几十个县便全属南郡一个郡——秦国郡兵十倍、数十倍于楚国县师,故军中必设护军或者监军,主将虽有兵符,但护军有专断监察之权。
司空马提出建议的时候,大家都在细听,蒙武也不怠慢,只道:“辛胜。”
“末将在!”大概是为了历练,本次随蒙武伐楚的多为年轻将尉,骑兵将领辛胜也是如此。
“本将要你今夜急率四千骑速援稷邑,明日晨明时分务必赶到。”谢邑去稷邑大道约有百里,骑兵疾行一夜赶到稷邑并立即投入作战虽有困难,但不是办不到。
“末将领命!”辛胜出列大喝。
“若项燕正在拔城,当趁其不备,攻其侧背;若项燕有备,则遮其粮食,绝其军道。”派辛胜回援稷邑蒙武有些不舍,这支骑兵本该用在城阳战场,可既要回援,只能派出骑军。“若项燕已拔稷邑……”
此话出口,蒙武忽然觉得这很不可能。边关守军是下午发现边民不归的,既然发现就会通知稷邑,稷邑六千守军只需熬过两三个时辰便是天黑。受益于墨家,秦国不论是郡城还是县城或是边邑,城防都修的极为险峻。南方多水,稷邑城池最宽处超过八丈,城墙也有四丈高,怎么可能一下午就攻下呢?
“如荆人已拔稷邑,毋作停留,你部当速至复邑为援。”蒙武最后吩咐道,救援稷邑的安排便是如此。“冯劫、李信听令!”
“末将在。”两个一心想马上拿下城阳的郡尉兴奋的跳出来,跃跃欲试。
“冯劫,以你本部之兵连夜行至城阳城下。切记!只可屏绝其交通河道,不可擅自攻城。违者军法处置!”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