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自古以来就存在,三朝制是最充分的体现。外朝、正朝、燕朝,实际就是国人、贵族、君王三者商议国事的制度。如果说这是周制,并非楚制,但楚制也有大蒐,大蒐时各氏甲士齐聚进行田猎,这时候也要议立大事。
只是越往后商议的地点就越往后退,先是启外朝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连正朝也只是个形式。国君早上视朝,不过是走个过场,宣布一下王命,非大事不议,即使商议大事,此前也是在先燕朝商议确定过。更离谱的是有些国家连燕朝也逐渐流于形式,真正决定国事的地方在后寝,王后、嫔妃、外戚、宦官逐一登场,从大王说几就是几,变成宦官说鹿就是马。
政制就是这样演变的,当前不是说一定要尽复古制,为古制而复古制那是愚昧,而是要重振正朝,外朝的设立只起监督作用,并没有议事的权力,只有对正朝某些决议作出反馈的权力。
有古制可依、有前例可循,熊荆又一意坚持,诸臣不得不最终同意设立外朝。外朝之事一议完,下面的事情就很轻松了。最棘手的是师校,重文教之政是各国复国之政,现在既然取消,重文教之政自然要调整。重文教之政调整,师校自然也要调整,但对这件事各有各的意见。
成介等人并不反对文教之政,他们只是反敢孔谦、孟昭这样的人挑动士子作乱;宋玉还是之前的那个意思,混沌不可开窍,开窍则死;淖狡、昭黍等人习惯性的支持熊荆,只是熊荆对文教之事也有了些犹豫。
既然已经不准备让各国复国,那就不应该提倡什么民族精神,既然不提倡民族精神,也就没有必要普及教育进行洗脑。然而复国这件事开了个头,就很难说中止就中止,各国的史书大多已经完成了编撰,就准备通过教育系统注入儿童大脑。
当下,鲁人当中已经有人在传抄未出版的鲁史,一些宋人对复国也抱有极大的期望,吴地以旧吴都为中心,正在小规模的商议是要迎回谋反的吴申,还是拥立他的儿子吴芮。陈地、蔡地好在没有过多的反应,他们失国太久,只有极少数公族对此抱有极大的期望。
“此诸臣之过也!”终于轮到成介等人抨击指责了。“大王年幼不知国事,复国之策乃亡楚之政,鄙不知你等为何出此之策。”
“复国之策,乃不佞一意孤行。”淖狡、昭黍被他们说的面红耳赤,熊荆的锅只能自己背。“此事与彼等无关。”
“然诸臣亦有失教之过。”沈尹义得理不让人。
“复国又如何?”子莫一笑。“以我楚国新制,瓯越、闽越、南武、雒越诸国尚可合盟,各县复国就不能联盟?大王,臣以为复国与否对大势无碍,彼等想复便复,然复也无用,我楚国之权在氏族、在誉士长,鲁王、宋王、吴王仅一名称耳。”
“然。”抹了一把汗的昭黍连连点头。“既已无国,如果复之?即便有国,亦可合盟。我大楚行敖制、重勇信、惠甲士,黎民归心,何虑之有?”
“话虽如此,然复国之事不应再行。”蔡文治下的下蔡就是蔡国最后的国都,蔡国公族迁走后还留下一些公族卿族旁支,人数虽然很少很少,可对复国也是抱有一些期望。“再行,臣便会被蔡人推做蔡侯了。”
“既已行敖制,复国之政自然不再行。”熊荆同意蔡文的观点。“只是不佞以为,八岁以上之童子必须受教,唯各国国史不再写入教材。”
“不分男女?”蔡文老成,明白国史不写入教材的重要性。“大王,文教之事,耗金多也。各县邑本需再重兵备,淬砺战法,还要制造战舟,驯养骑甲……”
行承包之后,各县邑的重点已经转入军备,歌姬、倡优、奴仆、玉石、珠宝、绸缎的价格一跌再跌,粮秣、木材、兵甲、马匹,这些东西的价格一涨再涨。确有战争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各氏都在大建私卒,你追我赶之下,每一金都用在军备上,已经不想在文教上花钱。
“此言差矣。”熊荆反对道。“文教之政非有碍于兵备,实有助于兵备。军官必须识字,不但需要识字,还应懂算术,有知之师完胜无识之师。”
“然将帅皆备文吏、法算。”成介道。“将帅既如此,庶民更不需文教。”
“大王,既行敖制,各氏是否遍行文教当以本氏定夺。”项鹊道。他不反对文教,而是反对熊荆由上即下的命令。他说完又自己退了一步,道:“亦可交由正朝商议。”
“臣附议。”成介道。“即便正朝议定,臣也不许孔谦孟昭之徒于息县为教。”
“礼制之中,尚有精华,不能一概弃之。”熊荆不提孟昭,只强调孔谦。“不佞已让孔谦以礼教习誉士以及诸越之士。”
“大王,不能以礼代法。”蒙正禽道,“法,当为理也,此理非彼礼。儒者以为行礼制便可不言法理,缪矣。如今各氏与郢都之间、各氏之间、各氏与庶民之间,皆不可以礼代法。”
“取礼不取教,尚和不尚同、忠信不忠君,此不佞以为儒家之可取之处。”熊荆道,最后一条让群臣咂舌,子莫赶紧道:“即为人臣,岂能不忠于大王?”
“忠在信而不在君。与僕臣而言,信即是忠,忠即是信。无信之人岂能有忠?”熊荆坚持‘忠信不忠君’的提法。“与各氏而言,不佞真赐死彼等,彼等真会引颈就戮?成卿,若不佞无罪而诛成氏,成氏会引颈就戮?”
“臣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