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增此时希望是秦国,只要秦军能击败楚军,大梁这半城自然能保得住。此话说完他又忽然醒悟:若是秦军真的击败了楚军,那魏国又将处于这两国的拉锯战中,魏国的国力和士卒将一点点消耗干净,背心顿时冒出一阵冷汗。
‘轰——、轰——、轰——、’魏增脑子里还在左右争斗时,城北传来了轰轰声,整个大梁似乎都在摇晃,震颤更让燕朝挂着的帷幕抖动起来。
“楚王攻城了。”白宜叹息一声,他知道这是投石机砸墙的声音。
“魏国定亡于大王之手!”魏间忧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而去。
‘砰——、砰——、砰——、’城内和城外所听到砸墙声音是不一样的,城内是比较模糊的‘轰’,城外则是清晰的‘砰’。一千楚斤重的破墙弹每砸中城墙一次,就会在夯土墙上捶出一个凹印,泥屑烟尘纷飞,城上的魏卒一阵大哗,谁也不敢站在被轰击城墙上。
只是,大梁终究是魏国都城,不比单薄的莒城城墙或者山石垒成的齐长城。大梁城垣最下端厚达十几丈,城上最窄处也有四丈,这样厚实的城墙与其说是砸,不如说是在一点一点抠。夯土墙砸多了之后,就会一层一层的剥落下来。
这与夯土墙的性质有关,如此宽大的城墙,不可能一筑就是一个平面,只能是一筑一筑并排起来,如此才能做到十几丈宽。与钢筋混凝土一样,为了保证一个水平面上筑与筑紧密相连,夯土中横放了不少木头,靠着泥木之间的摩擦将同一水平面上的夯筑拉紧。可在两百五十公斤破城弹的锤击震荡下,泥木之间会越来越松动,以致一筑一筑的脱落。
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日、两日能看到的,必须十几日、几十日的锤击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在此之前,有几部投石机已经瞄准了城门,这是城防体系中最薄弱的一环。但在进入城门之前必须先放下吊桥,或者搭建起秦军那样的转关浮桥。
经历半年的陈郢之战,守城熊荆是懂的,现在易地而处,站在昔日秦魏两军站的位置,他就有些茫然了。好在楚国有两个上将军,项燕率七万余人驻守敖仓之际,廉颇领着十五万大军驻于大梁城下。至于赵偃死后便被逐出赵国的赵国大将军庞暖,那就只能在一旁看了。
庞暖须皆白,与爱打瞌睡的廉颇相比,精神自然要好上许多。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楚国的临武君,封地在后世湖南南部,楚国行政管辖区的最南沿。又是名将又是楚国封君,不说取项燕而代之,最少能接替过于老迈的廉颇,奈何各县卒将军对他都没有什么好感,他只能在熊荆身边好好呆者。
“有此神器,破城如汤沃雪也。”庞暖看着不断射石弹、锤击城墙的投石机,如此感慨。
“将军说,赵国太后与春平侯苟合?”熊荆也在看投石机砸墙,他想的还是赵国。
“禀大王,然也。”庞暖道。“赵国先君悼襄王薨落前,王后便与春平侯私通,薨落时悼襄王几召王后而不至。当日,王后便以春平侯为相邦,罢了司空马。”
“如此说来,是王后私通春平侯?”熊荆道。“春平侯虽曾是大子,可这王位……”
“大王有所不知。”庞暖对赵国还是熟悉的。“王后本一女倡,因悼襄王见其绝美而立为后,其子庶出,赵人皆念先大子赵嘉。若春平侯助赵嘉即位为王,今之赵王必废。”
“哦。”熊荆哦了一句,他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废太子赵嘉,另外他又想起赵臣郭开,李牧好像就是被郭开害死的。“郭开此人如何?”
“郭开?”庞暖没想到熊荆还知道郭开,他答道:“郭开乃赵悼襄王之宠臣,虽非君子,然其奉行亲秦之策,为赵喘息。”
“李牧呢?”熊荆又问了一个赵人,“李牧如何?有朝一日,李牧可否被赵王诛杀?”
李牧刚刚大破匈奴不久,庞暖离开赵国时他便是赵国的守相。现在伐燕之战就是李牧在指挥,前几日刚听说李牧攻下了沮阳,和燕国仅隔一座居庸塞。熊荆在这时候说李牧被赵王诛杀,庞暖想了又想,最后道:“臣以为若赵王诛杀李牧,当因废太子嘉。”
“恩。”熊荆感觉到了什么,这时候他正在长姜的引领下走向码头。“你继续说。”
“臣以为李牧乃良将,非良臣,更非佞臣。”庞暖跟着熊荆,如此说道。
“也就说,李牧乃社稷之臣。”熊荆又一次提到这个概念。
“然。李牧为代地守将,代地地处边陲,民风与邯郸大异。邯郸之不得意者,晋阳未失时常去晋阳,晋阳失后常至代地,更有甚者逃匿于匈奴。今赵王得立,赵嘉不得出邯郸,然其属臣不少逃至代地,若李牧有意助立赵嘉,赵王当诛之。”
“原来如此。”熊荆有了些明悟,或许李牧就是因为卷入废立之争才会被赵王诛杀的。
李牧死,赵国灭。虽说现在秦军把楚国当成了主要敌人,但李牧对于赵国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甚至,比项燕对楚国还重要。项燕之后还有一大批正在成长的楚国将领,他们与项燕的差别仅在组织大规模战役的运筹能力,但这一点正在被大司马府渐渐取代。
上了卒翼战舟,战舟航向圃田泽,那里也在进行一场大规模会战:混凝土浇筑。
“切记!务必捣实、务必捣实。”封人纠站在一堆毛竹搭成的架子旁,看着一桶一桶搅拌好的混凝土从大舫上吊起,被力夫倒入板模之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