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太平军后方最近一处的粮台院——诸暨城中,当随军书史吕岩捧着一叠书稿,穿过庭院的时候。就见到许多文员和长吏围上前来,七嘴八舌的小心探询和问候道:
“吕书史。。吕书史。。”
“书史。。安好。。”
“大都督这次可曾有所题记呼。。”
“这次只是前往昔日王右军的曲水流觞处,当场编唱了一曲《兰亭曲》而已。”
形容不动的吕岩一边淡声道,一边观察着他们的各自反应,心中却在微微的恻然。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奥妙之处么,身为手握席卷之势的大军、身系百万军民的,只要是有意无意的举手投足之间,便就有无数人人想要揣摩和逢迎,以为晋身之途。
只是让他庆幸的是,这位大都督虽然屡屡有所出人意表之处;但是个难得文华卓世博闻广见,又惜身寡欲的清平素淡之人。
执掌权柄以来虽然麾下兵马与土地与日俱增,却从未大兴土木为自己营造过宅地和园林。历年的停居之所也是与那些荣养院、学馆、俱乐部一般,在接受旧属官宦富家宅地馆苑的基础上改造而来,并没有什么专门的奢事之处。
甚至就连历年收纳在后宅的大小女子,加起来也没有一十之数,放在当世那些姬妾成群的权门之家、藩帅守臣之中,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尽管如此,他身为曾经被大都督看中的侧近人等,除了杂佐日常事务之外,同样也担负起来了相应偶然间舆情发布和风闻导向的任务。
用那位事实上掌握着大都督府舆情和论教的罗隐,罗江东与他谈论的话说;趋利避害而猬集、攀附权势乃是世上大多数的人之常性,没必要为此大惊小怪或是痛心疾首。
关键是将这种势头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去,最终让这些勿论立意正与不正的谋求上进之心,成为太平军解民倒悬、救世水火,最终光复天下的助力和动机所在。
在这个期间和过程之中,或许会有人忘却了生民的初心和本衷,而为一时利益和私心所惑;自然就会被太平军的上进体制所淘汰和摒除。
也有人最初的动机和立场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和倘然无私,但是在后续的事业当中他们的的确确遵循着太平军的章程和法度,于体制约束下做的是真真切切与民有益的事情。
那自己这些人,又有什么立场和动机来诛心而论彼此呢。毕竟,太平军的事业前景那是无限远大的,一切都还是来日方长呢。
而由此豁然开朗的吕岩,也因此与人称太平大论第一人的罗隐,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忘年交和亦师亦友的提携促进关系。
而又聚附了一批理念上的认同者,在这被戏称“众僧平等”“群僧环绕”的大都督府中,自成一股“道家清流”。
而放出事关大都督这个消息的同时,也是某种意义上多多鼓励和倡导,底下人自行采集当地民风与歌谣,来为太平军的主张和作为,进行美化歌颂和广而告之宣传的素材。
毕竟,与当世其他偏安一方或是割据一地的势力不同,太平军在兴师吊民伐罪、廊清天下的同时,也是很注重民间舆情和士林论战上的宣扬手段。
用那位大都督发明的话语说,正所谓是打击敌对士气和人心,强调和增长己方信心与正义性的思想战线和精神事物领域云云。
不但令军伍于所过之处日夜传唱,还通过童子少年、商贩货郎等边缘群体,以乡音俚曲的形式进行明里暗中的宣扬,因此也屡有意外之处建功和生效的成果。
其他的不用说,光是吕岩所负责的部分事务当中,夹带在各种渠道转送进来,又被过来掉的投献书信,就是迎来了一个与日俱增的爆发期。
而在南方的婺州(金华)境内;
作为两浙四大平原之一的金丽衢平原(金华、丽水、衢州),所在的东南部分,隐隐群山环列之中的大片水网菏泽与平底上,已经变成冲突不断的新战场。
其中一座突兀嶙峋的小山丘上,浑身颤抖的王敦儿,跟随在提携他出阵的少年太平贼身后,张大了嘴巴久久失声看着左近厮杀往来的战场。
他已经有些后悔这个为了吃点好的,就跟着上战场帮忙的决定了。在亲眼见证过千千万万人马交错往来厮杀和征战的情景之后,他就越发的诚惶诚恐难有丝毫安全感了。
尤其是自从一部装备身为精良的太平贼,啊不,是太平军;在山下远处三岔河口的草泽边上,用各种大车环绕着立下了阵营;
又用车上装卸下来的物料搭建了一条跨河渡桥之后,就几乎一下成为战场中的众矢之的,而吸引了附近待机和游曳的各支浙南兵马前来攻打。
而他所在的这处山丘,也就成了那些敌军屡屡派人过来探查的危险所在了;好在他们选择的这个位置难得又陡又僻,所以始终没被人发现。
然而这一打就是两天一夜的光景;也让王墩儿不得不心惊胆战的龟缩在这丘顶乱石之间,风吹日晒蚊呐叮咬着就着一点水吃了两天硬邦邦的压缩干粮。
在好几支旗号往复攻战、响彻不止的厮杀和烟火缭绕当中;王敦儿几度都以为这处据点下一刻就要完蛋了,结果露出颓势和后力不济退下去的,还是那些前来攻打的浙南军马。
甚至有一次,有只人马突发奇想而绕到了车阵营盘的上风处,然后用附近砍下来的柴草在草泽里铺出一条临时的道路来,作为偷袭车阵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