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
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
“习习笼中鸟,举翮触四隅。
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咏史八首》,晋代文学家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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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被打的只剩下一座孤城的楚州刺史兼团练使高越,也站在扬州外郭药市桥的街边楼台上,默默看着檫身而过的这一幕。造成他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来自蔡州贼秦宗权麾下的大将孙儒了。
好在入冬之后的大雪连场,让这位蔡州将麾下那些衣衫褴褛的贼军行动不便,而暂停了在淮上的攻城略地之势,他这才有机会走脱出城来,沿着上位完全冻结的漕河,南下扬州请兵和求援一二。
但是闻着扬州城中哪怕萧杀冬日也无法掩盖的脂粉味,看着街边高楼上形同彩帜的裙裳。高越不由有些不知身是何乡的恍然错位感;就好像之前在兵血凶战,满城凋敝与惨败的楚州州城当阳的经历,就是一场随时可以戳破的梦幻似的。
但是淮南境内乃至天下绵连的战火,还是免不了给这座仿若是千载未变的东南胜地,带来了另外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徘徊在城墙内外的街坊中,又被去干的到处都是流民,
“高郎此番请兵须得的有所小心了,新近吕(用之)内史主持的节衙内行事颇多张扬之处”
随着沙哑而宛然的女声,一段肉光十足的皓臂从背后缓缓的揽住了高越款声道:
“半月前就以备贼为由,派莫邪都出面查封和接管了那些在京公卿贵戚、王公百官名下的邸店、行栈、质铺等产业,只有成德、魏博、卢龙诸镇的背景方才得免啊……”
“而后更是暨此更换了州长史、司马、别驾、诸曹、判官以下的十数员要职;如今保不准衙外的行营梁(瓒)大使也要有所动作和反弹……若有不慎就怕会卷入两边的争斗之中了。”
没有说话的高越再次叹了一口,自从那位世人所敬仰的祖叔高郡王,一边沉溺于修炼养气,一边以风痹不良于行为由,再度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和号令,又被宣布罢夺行营都统和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虽然眼下淮南节衙还在事实上控制着淮南的局面,但麾下各路守臣各自打算的发散心思也越明显了。高越也不得不暂时抛开身为高氏子弟的立场,而更多为自己手中掌握的权柄考量起来。
这时候,在偌大如棋盘林列的扬州城另一端,在开门不久之后就迎来了另一番的动静。
“船来了,船来了……”
“荆州船来了”
然后,就像是原本有些清寂的城中街巷,顿时涌出许多成群结队奔走去往的身影,而变得活跃起来;就连那些犹自团坐街边的露天下的流民,也被人给驱赶起来。
高越不由的再度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能够在扬州城中反响如潮的,反而是这些明显具有太平贼背景的荆州、广府商人了;
虽然扬州城里从上到下是个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干系,但是无论是淮南幕府中人还是节衙行营,或又是各地防御、团练、兵使,大家都装作一副彼此都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他们的到来也代表着,各种新鲜补充入这座大都市的物资供应和珍玩宝货、奢侈消费品等等,让扬州城得以保持昔日富华繁荣体面的新鲜血液。
其中既有用以保持妇人颜色的脂粉香奁、裙裳珠钿,也有丝帛瓷器茶纸之属的民生日用;甚至还有从岭外海路过来的荔、瓜、芒、橙、桃、榴、龙眼、榄等时鲜和腌渍果品。
事实上,现今扬州的大小行院、花坊之中,却不是不是新鲜货色的来源;但若是没有能够拿出来待客的果品,那便是不入流和上不得台面的所在了。
“那现今这些客商船只,大抵是多久才来一次呢……”
想到这里,高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只是荆州船的话,大抵要半个多月才来一回;若是广府的海舶,则是一旬之内就有来回了,”
环抱在他身后的女子亦是应答道:
“这么勤快……”
高越不由的有些惊讶道,这可是信风和潮汛都不当正时的冬日里啊。
“只怕还有人嫌它来的慢了,晚了啊……只是如今这些生意自各有人操持和掌握;南边过来的海舶主要是吕内史为首府内在经手,而西边过来的江船则是粱大使的行营所属在分润……”
女子却是不以为然的道,然后她又恳声说。
“高郎若只是经手分销的话倒也无妨,但若是想要直接进行接洽的话,怕是绕不过这两边的干系……”
这时候随着日头高起,那些被驱赶起来的流民,都已经聚集到了城门边上而步履蹒跚的排成几行队伍,只为了领取那临时粥棚之下的每人一碗清可鉴人的薄粥而已。当然了,这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善心使然。
因为贩卖这些流民也是城中这些官吏和军将们的一大生意门路。其中按照男女之分,再加上孩童都能卖出不同的价钱来。其中女人甚至比男人还贵上一些,而十岁以下孩童不分年纪就是个添头,大抵值上两袋干谷子。
但是至少这些被转送走的流民之中,会有大多数得以在这个严酷的冬日里得以活下来把。高越如此思量着,心中不免又有些别扭喝腻味起来。
这个国家、这个朝廷、这个地方官府,究竟是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