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广州城再度陷入了血与火渲染的震天喧嚣之中,尘烟直上的火光冲天,甚至照亮了小江「珠江」数条穿城而过的支系,而仿若是沿着江岸一直燃烧到了水面上。
在这个令无数人紧闭门户而胆战心惊躲在家里,无奈忍受和等待的漫漫不眠之夜中;主动举起屠刀或是被迫刀兵相向的对象和目标,已然变成了曾在站在同一阵营和旗帜下的不同部属的将士了。
时不时的沉闷撞击声、哭喊声、叫骂声、哀求和告饶声,还有刀兵相加的格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在了大街小巷之间。
最初还只算是秩序井然的数路威慑和镇压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城坊和街头之间,所遭遇的频频偷袭和骚扰当中,慢慢积累了足够怒气勃发的涣散开来,而变成不分青红皂白铲除眼前一切妨碍的一味杀戮和撕斗了。
因此,最先被攻破的据点和牺牲品,无疑就是位于外郭小西门附近,右巡城司下巡禁队的驻地了;只见在仓促的抵抗之后,被攻破的驻地当中整整上千名巡禁队员,被来自城外的军伍给不由分说地当场杀戮一空;
然后这些杀红眼了义军士卒,又是意犹未尽的循着少数漏网之鱼的踪迹和方向,又成群结队了杀入了那些富有人家聚居的城坊之中;当他们以搜索逃亡贼寇为名,逐一的砸开那些豪华或是精美的门户之后,很容易就被其中的陈设与景致所吸引、打动;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零星抵抗和意外发生后,很快就变成了变本加厉的加倍杀戮和迅速蔓延开来的集体抢劫行为;待到领军的都尉和校尉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之后却是已经晚亦;在一片蔓延火光与混乱错杂之中,他们已经找不到自己大多数的部下,也无法约束眼前狂乱肆虐的气氛了。
事实上,在城内遇到遍地丢弃的财货和物资之后,很多人都已然忘却了进城来的初衷和目的,而忙不迭的投身加入到哄抢和搜掠附近城坊民家的风潮,以及劫夺、勒拿那些富有人家的狂欢盛宴当中去了。
毕竟,其中又许多是外州召集而来的驻留义军,本身就不是什么纪律严明或是物资足裕的所在,对于广府的富庶繁华早以及有所而言或是见识过了;
一亦有人带头开始“发财”之后,就自然在某种法不责众的侥幸心思当中,迅速推己由人的偏离了原来的目标和方向;趋利避害式的躲开了了与原本城中义军的冲突风险,而迫不及待的从事起更加安全和省心的,抄掠富家大户商贾的“发财大计”中去了。
事实上,他们在外郭城中也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因为就连城中原本驻留的那几营人马,也在一边内讧一边抢劫的混战在一起,一遇到外力的不由分说的介入之后,就转而合理起来对抗外来人马;然而大多数支撑不了多久,也就在外来生力军的攻打之下,丢下许多尸体和跪地求饶的俘虏而彻底溃散了。
一边抢劫一边烧杀着势如破竹的逼近了广州子「内」城的城门之后,才终于遇到了强力的阻截和迎头痛击;那是严阵以待整好以暇聚集在城墙上的数列强弩手和弓手;仅仅一个照面就有上百人变成了尸体和地上挣扎残喘的伤员。
而当相继的数批人马的进击,都相继倒在了林立的箭簇和血泊当中之后;剩下的人就自然而然的吸取了教训和厉害,转而折返向更加孱弱而无防的城区去了。
“我们的人都退进来没有。。”
冷着脸的周淮安目睹着笼罩在烟火尘嚣之上的外郭坊区。
“大都已然退进来了,就算没来得及的赶上,也通知就近躲藏和隐蔽了。”
负责在城中活动的普查队负责人,低声道。
尽管如此,周淮安还是觉得有些心痛和可惜了;这些滞留在外郭的人和事物之中,既有他一番苦心培养出来的基层人手,也有作为预备官吏苗子的讲习所生员;更有许多他一手重建和恢复起来的设施和产业。。。现在都要沦陷于兵乱了。
既没有任何通报和警告,也没有知会和交涉一声的意图;孟楷率领名下的几支驻外义军,就这么喊着讨贼平叛的口号,毫不犹豫的突然杀进城来了。这无疑让人很是心寒,又有些细思恐极起来。
或者说从一开始的自己回归之前,孟楷勃然大怒出征岭西的消息,就是根本一个欲擒故纵骗局;而可怜林言还在作着归向朝廷后加官进爵的白日梦,却不想在事实上也许对方就一直没走远,而领军盘桓在广府相邻的州县里,坐而观望着广府城中的事态,只为等待着某种机会呢;
结果林言有意暗通朝廷而拉自己下水,却导致自己假做遇刺的消息,竟然就成为了对方动手和发难的契机了;这就像是原本针对广州城中那些首鼠两端的本土势力和朝廷余孽的钓鱼执法手段,却不小心钓上来梦开着明显打着,黄雀在后主意的一条大鲨鱼一般。
如果不是自己留在广州外围的那些普查队和探报队眼线,还算有些用处而发现了一些端倪的话;只怕再怎么身经百战而训练有素,也要被来自义军“自己人”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至少在对方动手之前,周淮安的部下当中还是有好些人,很是难以置信或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平素算是相处尚好而往来不绝的友军,会对自己毫不犹豫攻杀过来;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
如今广府内外周边,周淮安明面上可以动用的力量大约有好几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