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思摩?”
虽然俘虏形容极为狼狈,但李曜见到这一张刀劈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脸,便直接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明明是在问话,但她这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阿史那思摩闻言,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立即抬了起来,面色惊奇地反问道:“想必贵主就是大唐的护国明昭公主吧!却不知贵主如何能一眼辨出鄙人的身份?”
李曜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忽然改用一种略微低沉的少年音,抬手指着自己说道:“特勤再仔细瞧瞧?”
阿史那思摩微微一怔,旋即定睛看向李曜的脸孔,双目立时圆瞪,恍然道:“你是李御史!”
李曜呵呵地笑了笑,点头道:“特勤慧眼如炬,没错!正是‘下官’。”
武德六年冬的那场黄花堆之战结束后,颉利可汗与当时的唐军主帅李世民达成临时停战协议,派遣阿史那思摩带领一支使团前往唐都长安觐见李渊,而突厥使团的引路人,便是女扮男装成唐朝官员的李曜。
阿史那思摩脸颊抽搐了几下,语气古怪地道:“贵主多才多艺,竟能做到雌雄转变自如,可谓世间难得,鄙人实在是佩服、佩服!”
“特勤过誉了,这只是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李曜抱拳朝他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又问道:“特勤用过膳了么?”
阿史那思摩没好气地道:“谢贵主关心,我不饿。”
李曜点点头,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喔,我本想请特勤陪我喝两斛酒……也罢也罢,倒是不用给特勤松绑了。”
阿史那思摩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语。
沉寂片刻,李曜转移话题,问道:“特勤为何会出现于此?”
阿史那思摩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多半是唐军还未探明颉利可汗的动向,打算从他口中套取情报了。
事关东突厥汗国存亡,他哪里肯说实话,正斟酌着如何搪塞对方,却听李曜又补充道:“我们刚刚了解到,颉利昨日就已抵达铁山,莫非特勤这是掉队了?”
阿史那思摩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曜揶揄道:“特勤倒是挺会寻路的,若非本公主耐心有限,想早一些亲眼目睹你家可汗俯首就缚的风姿,也就不会甩开大军,抄山间小道先行至此。”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从呼延谷过来,途经前面山路岔道,恰好发现东边有动静,便过来打探究竟,却不想竟与特勤再次见面,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知特勤可愿为本公主效劳?”
阿史那思摩脸上一阵惊疑不定之后,脱口道:“你要对可汗耍甚么诡计?”
李曜轻笑一声,含笑说道:“特勤落于我手,岂有不用之理?特勤若肯诚心合作,本公主不但可保特勤性命无虞,还可上表天子,为特勤请功。”
阿史那思摩腾地站起身来,挺直腰板,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昂首道:“承蒙贵主厚爱,只是我阿史那思摩有自己的准则,不会去做对不起可汗的事情,还请贵主海涵。”
“特勤莫要激动。”
李曜抬手虚按,示意阿史那思摩坐下,说话的语气透着胜券在握般的强烈自信:“实不相瞒,我六路大军已经截断颉利所有的去路,或许他能在铁山再一次脱身而去,却也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又多吃一些没必要的苦头罢了。”
阿史那思摩听罢,不禁心中黯然,情不自禁地又瘫坐回地上。
没错,刚刚李曜才提到了“呼延谷”,那是阴山通往黄河北岸的重要通道,而此前白道与浑水两战已经说明颉利可汗再也没有东奔突利可汗或北渡沙漠的机会。
如此一来,颉利可汗唯有继续向西转进,但李曜也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那就是唐军在西面的要道上也布下了重兵,只待突厥残部自投罗网。
阿史那思摩沉吟许久,才抬头看向李曜,一脸慎重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可汗?”
李曜诚恳地答道:“押送长安,交由天子处置,不过我可以向特勤保证,他绝无性命之忧。”
阿史那思摩似乎神色一松,又问:“贵主想让我做甚么?”
李曜神秘地笑了:“很简单,只是劳烦特勤为我军先锋充当一回向导而已。”
阿史那思摩先是一愣,接着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
……
漫长冬夜过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李曜穿戴整齐,甫一走出毡帐,便向周围的人发号施令,将士们押着上千名俘虏离开山坳,沿着崎岖的山道,向西北方向进发。
李曜一行人走的是横穿阴山最安全的一条道路,虽然山间地势起伏不定,但好在路面还算宽敞,最狭窄的地方也能让数骑并辔通过,除了几处面积不大的积雪洼地,其他地段尽皆可策马奔行,走了不过半日,整支队伍就走出了山区。
“停止前进!”
李曜在山口外面观察了一番,忽然勒缰驻马。
胆大并不代表狂妄,由于携带了大量俘虏,而且眼前又是一片开阔地带,因此李曜不排除自己与突厥再次发生遭遇战,会产生不利后果的可能。
当初,李曜为保障李世勣能够及时在白道岭完成作战布署,除了从阿史德部征用的上万马匹以外,她还将帐下的骁骑营都拨给了对方,是以现在怀朔军的骑兵就只有这区区数百人。
有鉴于此,李曜当即下令在附近一处隐蔽的低地暂作休整,随后唤来同行的男女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