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少年郎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远远见到了行来的六个人,当先一位女道士,腰板挺直,步伐沉稳,其身后是一个男子,手拿鞭子,正赶着一辆车架上堆满杂物的牛板车,紧跟在牛板车后面的是一个妇人以及被她两手紧紧拽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而掉在队伍最后面的,则是一个手持长矛,时不时手搭凉棚东张西望,时不时倒退着走的胖小子……让人看得忍俊不禁。
待得对方一行人走得近了,少年郎强忍笑意,看清那女道士的样貌,登时两眼为之一亮。
“嘿!好俊俏的女冠!”
“咱家寨主的压寨娘子有着落啦。”
有两个汉子竟忍不住失声低呼,显然比这少年郎还要激动。
“那你们还等什么,都跟我上!”
少年郎抽出腰刀,从藏身的密林中一跃而出,十数个全副武装的汉子俱都跟随其后,如同一群见了苜蓿的马驹,纷纷往山坡下泼喇喇地冲刺过去。
“别放箭!先围上去!”
看着少年郎极度亢奋的样儿,韩掌事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就是这样率性而为,情绪变化得太快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韩掌事负手而行,慢悠悠下着山坡,却不料他只是下意识地往牛车的车架上扫了一眼,目光就突地一凝。
就见车架上立着一根木杆,顶端上插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而人头居然长着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一张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脸!
韩掌事登时欣喜若狂,当场就要豁出老命似的,甩开老胳膊老腿,发力朝少年郎一众人等追去,同时扯开老嗓门,连连高喊:“站住!都站住!住手!都住手!”
李曜其实早已注意到了山坡上的动静,里面的大呼小叫,她早就听了个清楚,本来看到一个嫩头青领着一群肌肉猛男冲下山来,便捉住了腰间刀柄准备迎战,却又忽然见到一个老苍头,像只大马猴似的,手舞足蹈地窜了出来,还用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吼叫,顿时感到困惑不已——这个老大爷是在闹哪样啊!
少年郎等人起初都被女道士出色的样貌给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去注意其他事物的心思,随着韩掌事的连声喊叫,俱都清醒了过来,由于冲得近了,一个个便把车架上格外显眼的人头瞧得一清二楚,哪还不知道韩掌事为何不惜老命如此疾奔大喊的原因,于是纷纷刹住了脚步,收起刀枪弓箭,与李曜一行人驻足而视。
韩掌事气喘如牛般地跑到少年郎身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插在木杆顶端的人头,老泪纵横地道:“这……这就是……袭杀……阿郎父兄的仇人,邹大!”
“什么!就是他?真的是他……”
少年郎目眦欲裂,盯着那张五官几乎变形,丑陋而扭曲的脸孔,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举刀朝李曜的方向冲了过来,李曜却是一动不动,而那少年郎竟也是从李曜身边绕了过去,直扑牛板车,猛地一刀将邹大的人头如开瓢葫芦般劈为了两半,随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韩掌事看了看李曜,又打量了袁二一眼,方才开口问道:“敢问二位,不知邹大此狗为何人所诛?”
袁二略带嘚瑟地回道:“砍下邹大狗头的,正是鄙人。”突然话锋一转,又向李曜讨好地说道:“但制服邹大这只疯犬的,却是汝等面前这位神通广大的仙姑!”言外之意,他杀死邹大只是打了个下手而已。
韩掌事本来就觉得李曜姿仪气度非比寻常女子,闻言肃然起敬,不由分说,便迈步上前拉来哭成花脸猫般的少年郎,向李曜深深一揖,道:“老夫韩远,是银梁寨的掌事,这位便是我们银梁寨的宋寨主,而今不过十五岁,还望仙姑看在他年纪尚幼的份上,原谅他刚才的……”
涕泪横流的宋小寨主还不等韩掌事把话说完,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曜身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无比恭敬地道:“仙姑的大恩大德,我宋君明永世不忘,仙姑若有所求,虽赴汤蹈火,也决不推辞。”
李曜心里简直哭笑不得,赶紧将宋小寨主扶了起来,故作正气凛然地说道:“宋寨主勿需如此,这不过是贫道的举手之劳而已。”
那十几个银梁寨的壮汉见此情形,也都纷纷上前行磕头大礼表达感激之情。李曜忙不迭地将他们一一扶起,更有甚者,被扶起来复又跪下,竟然比宋小寨主还要激动,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让躲得老远的林十娘和袁大娘母女瞧见了都是面面相觑,而袁二更是早就看明白了,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却是不好说出这些人做得不对的地方,反正仙姑一向行为豪放,不懂虚扶礼应该没甚么关系的……
自己阴差阳错地被一群原本准备干坏事的盗民奉为恩人,还被他们行跪拜大礼,这跟原来设想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啊喂!
李曜想到此处,便不着痕迹地朝杀死邹大的真凶,并被人完全忽略,却还老神在在的袁二扔了一个白眼——你这厮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一番千恩万谢之后,宋小寨主邀请李曜一行前往银梁寨作客,结果遭到婉拒,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了,当即就与韩掌事等一众手下自发地跟随李曜一行,做起了临时护卫的工作。
这一路上,韩掌事心情大好,似乎是话头劲儿上来了,特别的唠叨,不过李曜和袁二一家却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年初的时候,这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