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天寒地冻,万木凋零的时节,敦煌城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长街上车水马龙,货摊摆满了街边,形形ss的人穿行期间,摩肩擦踵,喧闹非凡。
今日是腊月初,不但是中原人祭祀先祖,祈求吉祥和来年丰收的节日,同时也是佛教信徒们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在佛陀耶菩提下成道并创教的日子,此刻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们在坊市里进进出出,手中提着购买的事物,各个脸上都洋溢着节庆的欢喜。
“咣咣咣”
忽然,一阵悠长清脆的铜锣声响起,闻者莫不看去,但见主大街上从城门口涌来一大队井然有序的人马。
头前是百名分成两列行进的骑兵,甲胄齐备,旌旗鲜明,其后跟着数十个胡汉舞伶乐伎,长袖飞舞,乐声昂扬,行在队伍中间的一群人俱都是本地官员,其中一人身着圆领绯袍,腰系金带,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被其他穿着浅黄袍服的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前行,再往后是仪仗卫队,护着皇帝敕封的双旌双节,而护在整支队伍两旁的胥吏不停驱赶行人车马,一时间引得不少百姓指指点点。
“噢,我的上帝你们的大官出门的排场都与我们的国王不相上下了,要是这位老爷的官再做得大些,那还了得呀。”
“非也非也,这要看甚么官儿,京城里有很多官做得更大,但在天子眼皮底下,各个都是谨小慎微,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白食的,若是这般高调行事,早被他们n了。”
“那是当然,普天之下的封疆大吏,有几人不是如此,更何况我们这种天高路远的地方,一州刺史就是凌驾万人之上的主宰”
“呔你们几个在那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快滚开”
小吏们一边高声呵斥,一边挥动软鞭,噼里啪啦地招呼在围观群众身上,抽得其中几人抱头鼠窜,余者纷纷自觉避让到路边,不一会儿工夫,街心便为之一空。
绯色襕袍官员见此情形,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对伴骑在他身边的一名年轻官员说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莫要让百姓心生怨怼,须得给他们一点乐子才行。”
那年轻官员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通过长街的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骚动,原来那年轻官员领着一群骑士正往街道上抛洒铜钱,人们争先恐后地扑过去哄抢。
待到铜钱洒尽,年轻官员这才一提缰绳,调转马头,领着骑士们扬长而去。
过不多时,仪仗队伍抵达了行程的终点:沙州刺史府。
守在大门口的几名武士快步迎了过来,当先一位强壮如牛的大汉,立刻双手撑地,屈膝跪伏在沙州刺史张护的马下。
绯袍金带的张护踩着大汉脊背下马,其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自己踩得天经地义。
像这样的武士,在张护的刺史府里,足有上千人之多。
他们都是张护的私人扈从,大多是来自西域各国和萨珊波斯的奴隶,虽然他们地位卑微,并常受到残酷的训练,但也得到了极好的待遇,天天过着有酒有肉,甚至还有女人陪伴的日子,因此各个对张护感恩戴德,表现得极为忠诚。
张护刚志得意满地踏入刺史府的大门,一名秀士模样的人忽然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对他附耳低语道:“禀告主公,长安有急信。”
张护点了点头,转身对侯在大门外的一干地方官员,拱手笑道:“此番巡视,诸位都辛苦了,还请各自回家吧,我们节后再会。”
待众官员齐声告辞离去,张护与那秀士快步进到书房,秀士交给张护一支红色的木管,张护取出一卷极薄的丝绢,来到窗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字迹陌生的蝇头小楷:“张刺史安好,吾借无铭一用,归期难定,还请见谅。”
张护看完内容,再一瞧最后的署名“李明真”三个字,脸色登时为之一白。
秀士瞧见张护反应不大对劲,不由紧张地问道:“主公,信上写的甚么”
张护沉默半晌,随手把密信塞到秀士手里,这才开口道:“那李明真发现我在调查她了,而且无铭似乎落在了她的手上。”
秀士细细看了一遍密信,说道:“主公勿虑,吕某以为,依这李明真的语气来看,她并没有怪责主公之意,而且似乎还有些欣赏无铭。”
张护点点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正扬说的倒也没错,只是你有所不知,我等的荣华富贵,实际上皆是由她所赐。”
吕正扬微微一怔,纳罕道:“既如此,主公为何还敢调查她呢就不怕她对主公心生芥蒂么”
吕正扬是近来拜在张护门下的幕僚,因博学多才,分析军政要事,常有独到的见解,于是很快就成为了张护的心腹,但张护很少向吕正扬提及自己升迁为刺史之前的事迹,故而吕正扬并不太了解张护与李曜之间的关系,一听张护方才所言,只道那李明真是自家主公的一大后台,而自家主公此举,毋庸置疑是犯了忌讳。
张护又叹了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哪知道她竟是这般厉害,否则我绝不敢派无铭去长安,不瞒你说,根据多方传来的消息,皇帝打破了自汉代以来女子不为外官的先例,一度任命她为御史,负责监察朔方诸州军事,而且她还亲力亲为,献计献策,为朝廷以战促和,北却突厥立了大功,如此一来,皇帝对其恩宠之隆,可想而知”
张护话音未落,书房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扑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