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从祁黛双的背后站出来,悠然上前几步,微施一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终南山宗圣观李明真。”
祁黛双笑着接口补充道:“明真道长等人皆是我邀请而来的贵客。”
老者双目微微眯起,边走边打量,就见前方这位女冠长得清丽绝伦,身着一袭青碧道袍,高挽道髻,头戴莲巾,背负长剑,手搭拂尘,年纪不过十六七,却颇具世外高人飘逸出尘,超凡脱俗的气质,显然不是祁黛双掳掠而来的女子,而且对方自称宗圣观道士,也不太可能是来投奔黄山寨的。
老者虽然满腹疑问,却还是驻足还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见过李道长,吾等有失远迎,万望见谅。”当下便偕同寨主祁黛双领着李曜等人走进了黄山寨。
李曜不紧不慢地跟随在祁黛双的身边,忍不住打量起四周来,只一眼望去,便不由为之动容。
黄山寨的修筑布局显然有着非常细致的规划,其寨墙宽达两米,上面随时都有三三两两的执矛负弓的守卫来回走动,沿着山坡一段的寨墙内,每隔十五步左右的距离,便有一座高近三丈的箭塔,寨中的房屋虽然略显简陋,却也是区域分明,校场、居房、粮仓、武库、马厩、作坊等等,一目了然。而黄山寨之所以建在这座山峰,不仅仅是因为地势险峻,更主要的原因是寨中央有泉眼,其源头来自地下,借助大气压在孔隙中上升的原理,形成了这一汪高山泉水。
尽管黄山寨地理优势巨大,平日里戒备森严,防御力颇为不俗,而且还有不会被来犯之敌切断的优质水源,却依然险些被不擅长攻城著称于史的突厥人攻破。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由此可见,那狼山部的兵力,极有可能在黄山寨的十倍以上。
沿着中轴线的主道,祁黛双将李曜一行引入位于山寨中心区域的大会堂,便摆出了一寨之主的架势,活像个男儿般,大马金刀地坐了首位,并恭谨地抬手示意李曜坐在左下首,李曜自是不客气,正好与那此前率人出迎的老者相对而坐。
待得会堂中所有人入席坐定,祁黛双为主客双方作起了介绍,老者叫祁大略,乃祁黛双的四叔,曾在前朝的番禾县任过吏员,精通土木筑造,正是黄山寨的主要设计者。
介绍完毕之后,祁大略先朝侍坐在李曜身后的萱儿、茴儿,以及安红玉的四名婢女别有深意地扫视了一番,随即便对祁黛双问道:“双儿,后天就是交人的日子了,不知你把在坐诸位客人邀来,可是有了甚么打算?”
祁黛双颔首道:“不瞒四叔,明真道长等人正是来给我们帮忙的。”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寨主,我们明日还要下山吗?”
未等祁黛双答话,一位紧邻少年的大汉呵呵一笑,道:“怎么不下山?当然要去了!”旋即转向李曜,笑着道:“若伏某猜得没错的话,诸位客人皆是打算来跟咱们一起发财的吧?”
李曜冷笑着睨向此二人,少年相貌生得眉清目秀,和李曜年纪相仿,名叫盖秀元,是祁黛双的表弟,而大汉年约三十,名叫伏风海,长着一脸横肉,颔下黑髯粗如钢针,面相看起来有些吓人。
瞧见李曜笑而不语,祁黛双心中一紧,对伏风海斥责道:“休得胡言,道长此番莅临本寨,是专程来对付狼山部的。”
听了祁黛双的话,伏风海登时色变,面上横肉粗髯皆为之一颤,而盖秀元更是失声叫了出来:“甚么!寨主你要跟那个残暴的阿史那符利作对……他会把我们全寨的人都杀光的!”
祁大略的老脸亦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艰难地说道:“双儿啊,当年你阿耶何等人物,河西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仅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便在这焉支山中聚众两万有余,连甘凉两州的官府都要忌惮几分,即便如此,符利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说打就打,说杀就杀,若非你阿耶临终前牺牲尊严,主动向符利委曲求全,我们黄山寨早就不复存在了,而今虽说突厥人盘剥得狠了些,但好歹我们还能够度日,总比寨毁人亡强得多啊!”
说着,祁大略忽然一提袍裾,离开席位,站到祁黛双面前,躬身作了长长一揖,激动地说道:“关乎全寨一万多口人的生死存亡,祁大略恳求寨主勿忘老寨主临终嘱托,放下此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一见寨中二号人物祁大略带了个头,会堂中大半的人都站了出来,纷纷向祁黛双发表劝言。
其实近三年来,在祁黛双的领导下,黄山寨的寨民们几乎全都已经适应了这种“入则为民,出则为寇”与“屈膝乞活,忍泪吞声”的日子。
祁黛双为了凑足突厥人每年索要的米粮,不断让寨民们节衣缩食,因此许多人的生活过得异常穷苦,除了跟随寨主出去打秋风的壮丁,其他人很难得吃上一口饱饭,大多都变成了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模样,甚至寨中每年都会有数十人冻饿而亡,可这一切比起突厥人血淋淋的屠刀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儿。
闹腾了许久之后,焉支虎祁黛双终于忍无可忍,用她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猛地吼了一声:“安静!”
这一嗓子当真了得,会堂中顿时没了声音,几乎落针可闻。
忽然,“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李曜抚掌大笑道:“可笑,太可笑了,可笑之极啊。”
祁大略眉毛一皱,微微有些气恼道:“小道长何出此言?这有甚